第15章婉妹送柴,智惩恶仆-《寒门状元:我的大脑通古今》

  二月里的沭阳,寒气透骨。

  苏婉背着比她人还高的柴捆,

  小心翼翼地走在通往镇子的土路上。

  这捆柴她特意挑了上好的松木,

  捆得结结实实,盼着能在镇上卖个好价钱。

  自从钱被三伯抢走后,

  她更加拼命地砍柴。

  小手早已磨出厚茧,

  虎口处还添了几道新伤。

  但想到哥哥在张府不知过得怎样,

  这点苦又算得了什么。

  今日她特意绕了远路,

  从张府后门那条巷子经过。

  虽然知道见不到哥哥,

  但能离他近一些也是好的。

  巷子幽深,青砖高墙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她仰头望着那森严的院墙,心里酸涩难言。

  正当她失神时,后门“吱呀”一声开了。

  苏婉慌忙躲到墙角,心跳如擂鼓。

  待看清出来的人影,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个穿着青色棉袍、

  身形清瘦的少年,

  不是她日思夜想的哥哥又是谁?

  “哥...”

  苏婉下意识地轻唤出声。

  苏惟瑾正要往东市去给张诚取装裱好的字画,

  听见这声熟悉的呼唤,猛地回头。

  当看见墙角那个背着巨大柴捆、

  衣衫褴褛的小小身影时,

  他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

  “婉儿?”

  他快步上前,声音因激动而发颤。

  兄妹二人在这僻静巷口猝然相遇,

  一时竟相顾无言。

  苏惟瑾仔细打量着妹妹:

  小脸冻得通红,嘴唇干裂,

  那双本该稚嫩的小手布满冻疮和老茧。

  才十岁的孩子,背上却压着那么重的柴捆...

  他强压下心中的酸楚,

  伸手要帮她卸下柴捆:

  “这么重的柴,你怎么背得动?”

  苏婉却往后一缩,倔强地摇头:

  “不重,我背得动。

  哥...你在张家...他们对你还好吗?”

  苏惟瑾勉强挤出笑容:

  “好,哥哥很好。”

  他转了个圈,展示着自己整洁的衣衫。

  苏婉这才稍稍安心,

  小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意。

  但当苏惟瑾问起近况时,

  她再也忍不住,

  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钱...钱被三伯抢走了...

  我攒的二十一文...”

  苏惟瑾眼中寒光一闪,

  拳头不自觉地握紧。

  但他很快压下怒火,

  警惕地环顾四周,

  迅速从怀中掏出个小布包塞进妹妹手里。

  “这里有三十文,你收好,

  别再让二伯发现。”

  他压低声音。

  “藏在自己身上,别告诉任何人。”

  “拿着!”

  苏惟瑾语气坚决。

  “哥哥有办法。

  你记住,以后别再冒险攒钱了,

  照顾好自己最重要。”

  他帮妹妹擦去眼泪,

  声音温柔却坚定:

  “相信哥哥,用不了多久,

  我一定风风光光地回家。”

  苏婉重重点头,

  把布包小心翼翼地塞进最里层的衣襟。

  “快回去吧,天冷。”

  苏惟瑾不舍地摸摸妹妹的头。

  苏婉背起柴捆,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那瘦小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巷口,

  却深深烙印在苏惟瑾心里。

  他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哟,这不是小九吗?

  在这儿发呆做什么?”

  赵六不知何时出现在巷口,

  一双三角眼不怀好意地在他身上打转。

  苏惟瑾心中一凛,

  面上却不动声色:

  “赵六哥,我正要给少爷取字画去。”

  赵六走近几步,

  意味深长地看着苏婉消失的方向:

  “刚才那小姑娘...看着眼生啊?

  是你相好的?”

  苏惟瑾强压怒火,淡淡道:

  “一个问路的乡下丫头罢了。”

  “也是。”

  赵六嗤笑一声。

  “不过你小子最近挺能耐啊?

  又是背书又是代笔的。”

  这话里带着明显的试探和嫉妒。

  苏惟瑾心中警铃大作,看来赵六已经盯上他了。

  “赵六哥过奖了,都是少爷抬爱。”

  他谦卑地低下头。

  “少来这套!”

  赵六不耐烦地打断。

  “我警告你,小子,

  别以为攀上高枝就能翻身。

  在这张家,你还得看老子脸色!”

  “是是是,赵六哥教训的是。”

  苏惟瑾连连称是,姿态放得极低。

  赵六见他这般顺从,

  满意地哼了一声,大摇大摆地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苏惟瑾眼神渐冷。

  隔日,苏惟瑾瞅准空档,

  将芸娘送饼和棉袄时用的粗布仔细浆洗晾干,

  叠得方方正正,连同刷洗干净的竹篮,

  打算亲自前往墨香斋归还。

  墨香斋坐落于张府侧后街角,门脸不大。

  推门而入,熟悉的旧纸与墨锭混合的馨香扑面而来。

  店内光线昏黄,四壁书架堆满线装古籍,

  地上散落着待修补的旧书。

  然而今日这份静谧被彻底打破。

  柜台后,芸娘正对着一本摊开的账册,

  手指僵硬地拨弄算盘,眉头紧锁。

  更刺耳的,是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啧!我说芸娘,

  你这手指头是借来的?

  拨弄半天,算盘珠子都快让你掰断了!”

  说话的是店里的伙计李二。

  他斜倚在书架旁,

  故意将几枚铜钱抛得叮当响。

  芸娘被他呛得身子一颤,低声道:

  “李二哥,我……

  我再算一次,定是哪里出错了……”

  “出错?

  我看是你压根就没这脑子!”

  李二声音拔高。

  “女子无才便是德!

  好好在家绣花持家不行吗?”

  这话恶毒至极,芸娘脸色煞白,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苏惟瑾冷眼旁观,心中了然。

  这李二无非是想制造芸娘不善经营的假象,趁机揽权。

  他缓步上前,无视李二,轻声唤道:

  “芸娘。”

  芸娘惊得抬头,见是苏惟瑾,

  如同溺水之人抓到浮木:

  “小九哥……你,你怎么来了?”

  李二被打断,十分不悦,

  斜眼打量着苏惟瑾:

  “哟嗬!我当是哪位贵客,

  原来是张府的书童大人。”

  苏惟瑾连眼风都未扫向他,

  径直将篮子和布递给芸娘:

  “芸娘,前日雪中送炭之恩,

  苏某铭记于心。”

  李二见自己被无视,

  阴阳怪气地拔高音量:

  “还东西?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苏惟瑾这才淡淡瞥了李二一眼,

  目光平静无波,却让李二心底一寒。

  他转向芸娘:

  “芸娘,可是账目上遇到了难处?

  若信得过,或可一说。”

  芸娘尚未开口,

  李二抢先尖声打断:

  “笑话!你一个伺候人的书童,

  还能看懂账本?”

  苏惟瑾却不慌不忙,

  对芸娘温言道:

  “在书房走动,耳濡目染,

  倒也见过些账目往来。

  总好过某些人,

  只知在一旁聒噪,徒乱人心。”

  芸娘看着苏惟瑾清澈而笃定的眼神,把心一横:

  “那……那小九哥,

  劳你费心看一眼?”

  苏惟瑾已径直走到柜台后,

  拿起那本杂乱无章的流水账册。

  李二在一旁抱臂冷笑,

  准备看这书童如何出丑。

  但在苏惟瑾眼中,

  超频大脑已全力启动:

  视觉捕捉,信息如潮水般涌入,

  瞬间分类、排序、交叉验证...

  十息不到,苏惟瑾心中已如明镜。

  问题核心在于李二采用了拙劣的舞弊手法

  ——在书籍销量大的日子虚增记录,

  平日则隐匿收入。

  他不动声色,取过一张废纸,

  用毛笔蘸取清水,手腕悬动,

  行云流水般绘制出几个结构清晰的表格。

  那前所未见的表格形式,

  已让芸娘和旁观者睁大了眼睛。

  苏惟瑾指着蒙书一栏,引导芸娘:

  “芸娘你看,这类蒙书,

  平日销量是否大抵平稳?”

  芸娘点头:

  “正是,几乎每日都有售出。”

  “那再看这几日,”

  苏惟瑾指尖点向表格上的异常处。

  “连续多日颗粒无收,

  忽有一日暴增数倍,合乎常理吗?”

  芸娘凝神细想,脸色骤变:

  “不对!我记得清楚,

  集市那日明明卖了不少!

  李二哥,那几日都是你当值,

  你当时不是说...”

  李二顿时慌了手脚,

  强作镇定地狡辩:

  “你……你血口喷人!

  时日久了,谁记得清!”

  苏惟瑾冷笑一声,

  转而用最浅显易懂的语言对芸娘说:

  “芸娘,日后记账,可分门别类。

  核账时,无需逐行死磕,

  只需紧盯这些量大价廉、流通快的书籍...”

  芸娘本就聪慧,一点即通,

  再看那清晰明了的表格,

  激动得声音发颤:

  “这……这法子竟如此明了!

  小九哥,你……你真是...”

  她看向苏惟瑾的目光,

  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敬佩和感激。

  李二面如死灰,在众人鄙夷的目光下,羞愤交加。

  恰在此时,里间传来陈老板虚弱的咳嗽声。

  芸娘忙入内禀明。

  片刻后,陈老板拄着拐杖颤巍巍走出,面色沉凝。

  他冷冷扫了一眼李二,

  转向苏惟瑾,郑重地躬身行了一礼:

  “苏小兄弟!

  大恩……老夫铭感五内!

  小兄弟竟精通如此精妙的算学之法,

  真乃神乎其技!

  自此,这墨香斋内所有书籍,

  小兄弟皆可随意翻阅!”

  这承诺,远超苏惟瑾预期!

  他强压心中波澜,恭敬还礼。

  告辞时,芸娘送至门口,眼眸亮如星辰:

  “小九哥,今日……多谢你。”

  语气中已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与仰慕。

  回首望了一眼“墨香斋”的匾额,

  苏惟瑾嘴角微扬。

  此行不仅偿还了人情,痛惩了小人,

  更赢得了一座宝贵的知识宝库的钥匙。

  然而他并不知道,

  此刻的张府西厢房绣楼上,

  赵文萱正临窗作画,

  无意间将昨日巷口兄妹相见的场景尽收眼底。

  “那个背柴的小姑娘...是他什么人?”

  她轻蹙秀眉。

  画笔在宣纸上轻轻一顿,

  染开一抹若有所思的墨迹。

  这短暂的兄妹相聚与书铺智斗,

  如同一粒投入湖面的石子,

  在这寒冬里漾开了层层涟漪。

  而暗处的窥视者,

  已经悄然张开了网。

  苏惟瑾的“尽快赎身”计划,能否顺利实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