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风起青云,虎啸城门-《九转涅槃经》

  落鹰涧的截杀,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涟漪散去后,湖面下是更深的暗流。若风心知肚明,幽影楼的失败绝不会是终点,前方的路只会更加凶险。但他心中无惧,唯有冰冷的杀意和归心似箭的焦灼。

  追风似乎能感知到主人的心绪,四蹄翻飞,将古道两旁的景物飞速抛在身后。涅槃之力对它的滋养效果显著,它的体型似乎都丰腴了一丝,毛色越发乌黑油亮,奔跑时隐隐有风雷之声相伴,神骏非凡。

  两日后,一座远比黑岩城雄伟繁华的城池轮廓,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青灰色的城墙高耸入云,宛如巨兽匍匐,城门口车水马龙,人声鼎沸,正是青云城!

  越是靠近,若风的心反而越发平静。他勒住缰绳,在距离城门数里外的一处茶棚停下,要了碗粗茶,默默打量着这座熟悉的城池,也听着茶棚里南来北往的闲谈。

  “听说了吗?林家少爷林凡,三日后要在城主府举办盛宴,据说连云岚宗的那位内门长老都会亲至,要正式收他为徒呢!”

  “啧啧,了不得啊!林家这次是真要一飞冲天了!以后这青云城,怕是林家要独占鳌头了。”

  “唉,可惜了若家那个小子若风,本来也是天之骄子,却莫名其妙坠崖死了,要不然……”

  “嘘!慎言!现在城里谁敢提若风的名字?没看见若家现在都成什么样了吗?他父母听说都快被逼出家族核心了……”

  茶客们的议论声不大,却清晰地传入若风耳中。每一个字,都像一根冰冷的针,扎在他的心上。林凡的春风得意,家族的落井下石,父母的艰难处境……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

  他放下茶碗,碗底与粗糙的木桌发出轻微的磕碰声。他面无表情,但握着缰绳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走吧,追风。”他翻身上马,声音平静无波。

  就在他策马走向城门时,茶棚角落,一个戴着斗笠、看似普通行商的老者,浑浊的眼睛猛地闪过一道精光,死死盯住了若风背影,尤其是他胯下那匹神异的黑马,低声喃喃:“这马……这气息……莫非是……不可能,那种血脉早已绝迹……但这少年……”

  老者放下几枚铜钱,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人流,远远跟了上去。

  青云城东门,守城的兵士明显比往日多了数倍,而且盘查得格外严厉,尤其是对年纪轻轻的独行者。若风甚至敏锐地察觉到,在城楼暗处,有几道隐晦而强大的气息在扫视着下方人群,其中一道气息,给他一种淡淡的熟悉感,却又混杂着令人不适的阴冷。

  “看来,林凡的‘欢迎仪式’准备得很充分。”若风心中冷笑。

  轮到若风入城时,一名队长模样的兵士斜着眼打量着他,特别是多看了几眼神骏的追风,语气倨傲:“喂,小子,哪来的?干什么的?这马不错啊,哪偷的?”

  若风压下心头火气,平静道:“黑岩城来的猎户,进城卖点山货。”他此刻气息内敛,衣衫普通,看起来确实像个有点本事的年轻猎户。

  “猎户?”队长嗤笑一声,伸手就要去抓追风的缰绳,“这马来历不明,跟老子去一趟守备所说清楚!”

  这分明是找茬,甚至可能就是为了盘查“若风”这个目标!周围几个兵士也围了上来,眼神不善。

  若风眼神一寒。他不想在城门口就大打出手,引起骚动,但也绝不容忍这种欺辱!

  就在这时,追风似乎被兵士的无礼激怒,猛地打了个响鼻,碗口大的前蹄烦躁地刨着地面,发出沉闷的“咚咚”声,一股无形的威压隐隐散发开来,竟让那几匹军马不安地嘶鸣后退。

  “嗯?”城楼暗处,那道阴冷而熟悉的气息微微一凝,似乎更加关注下方。

  “畜生还敢逞凶!”那队长被驳了面子,恼羞成怒,竟然“呛啷”一声拔出了腰间佩刀,指向若风,“小子,我看你就是奸细!把这小子和这匹疯马都给老子拿下!”

  周围兵士纷纷亮出兵刃,气氛瞬间剑拔弩张!排队入城的人群发出一阵惊呼,纷纷后退。

  若风坐在马上,目光扫过这些兵士,最后定格在那队长脸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你确定要动手?”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让那队长心头莫名一颤。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硬着头皮吼道:“拿下!”

  几名兵士壮着胆子扑了上来!

  “哼!”

  若风甚至没有下马,只是双腿轻轻一夹马腹。追风与他心意相通,猛地人立而起,发出一声穿金裂石般的嘹亮嘶鸣!这嘶鸣不再像马,反而隐隐带着一股百兽之王的威严!

  声波如同实质般扩散开来!那几名扑上来的兵士只觉得耳膜剧痛,气血翻腾,竟被这股音波震得东倒西歪,手中的兵器都差点拿捏不住!

  而那首当其冲的队长,更是被这股蕴含着一丝龙威的嘶鸣震得脸色煞白,连连后退,一屁股跌坐在地,惊恐地看着追风。

  城楼暗处,那道阴冷气息的主人似乎再也按捺不住,发出一声轻“咦”,身影一晃,便要从暗处现身!

  然而,就在此时

  “放肆!何人敢在青云城门口撒野!”

  一声中气十足的冷喝从城门内传来。只见一队盔明甲亮、气息精悍的城主府亲卫快步走出,为首一名统领,面容刚毅,修为赫然达到了筑基中期!

  这队亲卫的出现,瞬间镇住了场面。那阴冷气息的主人见状,迟疑了一下,又悄然缩回了暗处。

  城主府亲卫统领目光如电,扫过现场,最后落在若风和追风身上,尤其是在追风身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惊异,随即看向跌坐在地的守城队长,冷声道:“张队长,怎么回事?”

  那张队长连滚爬爬地起来,指着若风叫道:“王统领!这小子形迹可疑,这匹马更是古怪,我怀疑他是奸细!”

  王统领没有理会他,而是看向若风,语气相对平和:“这位小兄弟,我是城主府亲卫统领王罡。城门重地,还请说明情况。”

  若风能感觉到这位王统领并无恶意,甚至隐隐有一丝回护之意。他抱拳一礼,不卑不亢道:“王统领明鉴,在下只是寻常猎户,入城售卖山货。是这位张队长无故刁难,还要强夺在下的马匹,在下不得已才自卫。”

  王统领又看向周围的人群,不少人都默默点头,显然刚才的情形大家都看在眼里。

  王罡心中了然,冷冷瞪了那张队长一眼:“废物!滚回去执勤!再敢滥用职权,严惩不贷!”

  张队长吓得噤若寒蝉,连滚爬爬地带着手下溜了。

  王罡这才对若风道:“小兄弟,你的马非同寻常,还需小心看管。请入城吧。”他侧身让开了道路。

  “多谢王统领。”若风深深看了王罡一眼,一抱拳,轻轻一抖缰绳。追风迈着优雅而有力的步伐,驮着若风,在无数道惊疑、好奇、敬畏的目光注视下,坦然驶入了青云城门。

  就在他身影消失在城门洞内的阴影中时,城楼之上,一个身着云岚宗服饰、面容阴鸷的青年,缓缓显出身形,盯着若风消失的方向,眼神闪烁不定。

  “那股气息……还有那匹马……难道真的是他?他没死?这怎么可能……”阴鸷青年低声自语,随即对身边一个黑影吩咐道,“立刻去禀报林师兄,就说目标可能出现了,而且,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我去盯着他。”

  “是!”黑影领命,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人群中。

  阴鸷青年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若风啊若风,就算你侥幸未死,还敢回来,不过是自投罗网罢了!这次,定要让你彻底消失!”

  青云城的风,因为一匹黑马和一个归来的少年,开始悄然转向。

  山雨,欲来风满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