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清晰的水痕,一封休书-《死后第六年,我为夫君牵良缘》

  宋承漪慢吞吞地从净室走出,在门边探出脑袋,发现屋中已没人在。

  她呼出一口气,不枉她将洗澡水都泡冷了。

  自己所说的沐浴后再决定,其实她心知,她没有选择的余地。

  从前宋家小门小户,抗衡不了永安侯府,如今兄长虽在太医院有一席之地,但仍旧比不得郁攸迟势大。

  他不肯放人,宋承漪是如何都走不成的。

  想必兄长与她都清楚这一点。

  听见有脚步声,露兰推门进来,拿起巾子为她擦拭半干的头发。

  宋承漪仰着脸问:“大哥他何时走的?”

  露兰道:“大公子走了有一阵子了。”

  想到在门外听见二人怒声相向的场面,露兰都后怕,大公子没命回宋府去。

  她叹了口气道:“大公子走之前,还威胁世子,若是您再受伤,定会来接你回去。”

  宋承漪听后笑了笑,她能想到兄长说这些话时的神情,定是声色俱厉。

  但宋修懿却甚少对她凶过,记忆中,唯有一次。

  是在她决定要嫁进永安侯府为世子冲喜后,兄长得知消息,将她单独叫到房中,脸色铁青,言辞激烈差点要与她决裂。

  最后,还是兄长先低头,取了后院桃花树下的酒坛子,与她共饮。

  露兰道:“小姐,你还笑,你要是打定心思跟着大公子回宋家,兴许能回得去。”

  家是永远回得去的,但她心中的家,在何处?

  宋承漪的睫毛缓缓地眨动。

  露兰见她情绪低落,便哄着,“小姐,冰元子的模具已经制好,明日便可以吃了。”

  宋承漪果然来了兴致,眼眸亮了些,“明日中午吃,不,明天上午就吃。”

  她今日着实疲惫,躺在床上没多久就进入了梦乡。

  宋承漪梦到了,多年前的上元灯会。

  那时,宋修懿虽事务繁忙,却也在百忙中抽空带她出来看灯会。

  万灯齐燃,整座城都浸在暖融融的光河里。

  沿街多的是鲜衣怒马的少年郎们,宋承漪的注意力全部被路边的糕点铺子新鲜出炉的玫瑰酥糖吸引了去。

  见她嘴馋的模样,宋修懿笑着给她买了一大包。

  一艘画舫自湖上驶来,引起了姑娘们难以抑制的惊呼与窃窃低语。

  宋承漪跟在宋修懿身后,隔着攒动的人头,也好奇地望了过去。

  璀璨灯火下,戴着发冠的年轻男子端坐舫中,对坐之人不知说了什么,他偏过头来,容颜如玉,气度清贵绝伦。

  宋承漪移不开眼,她第一次见到宛如天边冷月般的男子。

  他的眸光恰巧划过岸边,好似在对着她笑。

  宋承漪口中还残余着玫瑰酥糖的味道,她那时在想.......

  这般冷月,咬上一口,不知是不是比酥糖还香甜。

  后来,她得知永安侯世子危在旦夕的消息,奉平长公主要寻命格特殊之女为其冲喜,文睿帝甚至还专门写了皇榜,就贴在朱玄大门。

  宋承漪自告奋勇地揭了榜,这是她做过最出格的事,她坚信没有比她的命格更有喜气的人。

  但她回到家中,却被兄长一通训斥。

  她哭着鼻子回到了自己屋中,哭着哭着,面前出现一个冰元子。

  梦境发生了变化。

  糯米元子长了脸。

  竟然与画舫上的男子一模一样,它一蹦一跳地要远离她。

  宋承漪想这一口太久了,她忙追上过去,飞扑上去,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

  果不其然,入口光滑软弹,分外香甜。

  这么好的冰元子,不尝尝,她怎会甘心?

  宋承漪醒来时,枕头边有清晰的水痕,她当做没看见。

  露兰整理床铺的时候,见到锦缎上的水印,欲言又止,在心中叹息着。

  白日准备冰元子的时候,特意用了一个大碗,又添了许多乌梅蜜汁。

  这碗都有脸盘大了,雨梅咂舌:“姐姐,这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露兰小声道:“小姐心里苦,晚上一个人在被子里哭,枕头上都很泪痕,我是想让她高兴点儿。”

  宋承漪见到这上尖一碗的冰元子,果然眼睛冒光。

  “露兰,我的好露兰,就知道你对我最好。”

  宋承漪将这一碗都吃了进去,吃的肚子鼓鼓,两个婢女劝都劝不住。

  露兰只能撵着她,在院子里多走动走动,以免积食不克化肚子胀痛。

  宋承漪在院子边走动,院门外有两人在频频往院中看,却不进门。

  雨梅上前,呵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

  如今她可是有了底气,虽说世子昨夜并未留宿,但可是将小姐一路抱回来的,还叫了热水,府中无人不晓。

  雨梅走近,看清这两人是谁后顿住,行礼道:“奴婢见过二小姐,三小姐。”

  郁缇莺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对我大呼小叫!”

  郁青鸾道:“三妹,别忘了我们过来是干什么的。”

  宋承漪闻声走到门旁,“叫她们进来吧。”

  郁家姐妹以为叫她们进来,是可以进到屋中,没想到却还是站在院中,陪宋承漪遛弯散步。

  郁缇莺不满地道:“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宋承漪淡淡道:“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有事求你,不是碰巧路过?”

  “无事不登三宝殿的道理,我还是懂的。”宋承漪道:“不过三小姐执意要说,自己是路过的,那便请回吧。”

  郁缇莺被她气得一噎,郁青鸾语气和善地道:“三妹说的话,你别在意,我们来是有事情想请你帮忙。”

  她眼下青黑,眼底都是红血丝,多半一晚上都没合眼。

  宋承漪道:“你们的事,我帮不了。”

  郁缇莺心急地道:“你能帮,只有你能帮得了!”

  宋承漪反问:“不是三小姐昨夜说的,不要随便沾惹别人的事,怎么轮到自己,便又是另一重标准了?”

  郁青鸾道:“我母亲今早被赶回了崔家。”

  崔氏被赶走了,宋承漪不意外,在她看来,不过是早晚的事。

  “我父亲又从寺中寄回了一封休书。”

  宋承漪微微挑眉,郁二爷已出家,怎还会写休书,背后定是郁攸迟的手笔。

  没了夫婿,又要失去母亲,郁青鸾的眼睛又要掉泪,“请你帮忙,在大哥面前斡旋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