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乱战之中-《皇帝年少,我从安南开始挽天倾》

  这场突如其来的论道也就在这个时候结束了,无嗔大师的话音如同晨钟余韵,在赛场的每个角落久久回荡。

  无论是台下摩肩接踵的江湖客、贩夫走卒,还是高台上的王侯世子、宗门弟子,皆是屏气凝神,眼底翻涌着难以言说的感触。

  方才那些关于 “止戈” 的箴言,像投入湖心的石子,在每个人心底漾开层层涟漪,连带着高台茶案上袅袅升起的茶香,都染上了几分通透的禅意。

  看台上,俱家一行人正凭栏而立,目光追随着台下收杖而立的无嗔大师。

  俱兮瑶纤长的手指轻轻搭在雕花木栏上,眼底闪烁着敬佩的光芒,她侧过头看向身旁的父亲,声音轻得像飘落的柳絮:“爹爹,这无嗔大师果真厉害,寥寥数语便将‘止戈’二字说得这般透彻,竟藏着这么深的哲理呢。”

  她的声音虽轻,却借着晨风传到了周围几人的耳中。

  旁边的人纷纷点头附和,显然也被方才的论道触动。

  但身旁的俱承岳却像是没有听见一般,只是定定地望着台下那道银须飘拂的身影,眼神深邃得像是藏着一片深海,脸上掠过一丝极淡的异样 —— 那是混杂着惊讶、追忆与几分复杂的神色,快得如同流星划过夜空,稍不留意便会错过。

  俱兮瑶等了半晌,没听见父亲平日里温和的回应,不由得有些疑惑。她转头看向俱承岳,见他仍在出神,便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扯了扯父亲的衣角,声音里带着几分撒娇的软糯:“爹爹怎么了?是方才大师的话太深奥,您想什么东西入迷了吗?”

  直到衣角传来轻柔的拉扯感,俱承岳才像是从遥远的思绪中被拉回现实。

  他侧过头看向自家丫头,眼底那抹稍纵即逝的异样早已悄然收敛,取而代之的是平日温和的笑意。他抬手摸了摸女儿的发髻,笑着说道:“是呀,这老和尚看着平平无奇,竟能把‘止戈’的道理说得如此入木三分,连护国安民的责任都融了进去,爹爹也是着实没有想到呢。”

  他的声音听起来平和如常,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说一件寻常小事,但话里的 “着实没有想到” 几个字,却悄悄泄露出内心深处的震动 —— 那是一种被话语戳中过往、触及心事的惊讶,只是被他不动声色地掩在了温和的表象之下。

  周围的人都在回味着无嗔大师的箴言,或是低声讨论着接下来的比试,没人留意到俱承岳这转瞬即逝的异样。

  唯有一直安静站在他身侧的如意,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一瞬间的情绪波动。

  如意微微蹙了蹙眉,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便舒展开来,他如今也只不过是一个被世子好心收下的人,也不会去多管什么。

  他将目光重新投向台下,看着工作人员正在清理场地,显然接下来的武道比试即将开始,眼底不由得泛起几分期待与感慨

  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对如意而言简直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几个月前,他还是个在贫民窟,在街上里挣扎求生的乞儿,每天为了一口吃食就得拼尽全力,连下一顿饭在哪里都不知道。

  那时的他,连县城都没出过,更别说想象千里之外的惠州城,想象这高台上的茶香、晨光,还有这般云集了江湖高手与王侯贵胄的盛大场面。

  他更不敢想,自己能走到这么远 —— 从泥泞的贫民窟到繁华的惠州,从食不果腹到衣食无忧,而这一切的转折,竟源于那位只是聊了一会的的北辽王世子苏温言。

  虽然他到现在都不太清楚 “北辽王世子” 到底是多大的官,但他看得分明:无论是沿途的州县官员,还是这惠州城里的权贵乡绅,见了苏温言身边的侍从都要恭敬行礼,说话时更是小心翼翼,生怕有半分怠慢。

  他隐约明白,那是一个走到哪里都能被人尊礼相待的大人物,而自己这条险些断绝的性命,正是被这样一位大人物的儿子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

  想到这里,如意望向高台上那个白衣胜雪的年轻身影,眼底充满了感激,也悄悄握紧了拳头 —— 他要好好活下去,才不辜负这份突如其来的新生,但他很快眼神又有些暗淡下来,自己这残缺之身能做些什么呢?

  风又起,吹动了看台的帷幔,将远处的喝彩声与近处的低语轻轻揉在一起。

  俱承岳望着台下渐渐喧闹起来的人群,端起侍从递来的茶盏抿了一口,茶水的温热顺着喉咙滑下,却没能完全压下心底那被无嗔大师话语勾起的波澜。

  而如意则望着即将开始比试的场地,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憧憬,仿佛方才那短暂的疑惑从未出现过。晨光正好,茶香未散,这场因论道而起的触动,正以不同的方式,在每个人的心底悄然发酵。

  湘王看着台下渐渐远去的无嗔大师,向着身边的侍卫招了招手,低声在对方耳边说了一句,那侍卫便拱手行礼而后跑下了高台,消失在高台之上。

  苏温言没有去听湘王说了什么,只是看着高台下渐渐开始比武的众人。

  论道的余韵还在青石台的每一缕晨光里流转,赛场中央的空气却已骤然绷紧。

  裁判令旗刚落,赛场中央的空气便像被点燃的火药般炸开。五道身影几乎同时动了,没有谁先锁定目标,却在第一息便织成了一张交错的杀网 —— 楚惊风的白衣最先掠起,腰间长剑 “呛” 地出鞘,酒葫芦还挂在腰间晃荡,剑光已带着三分酒意斜挑而出,目标竟是最沉默的唐影。

  “铛!” 唐影几乎在剑光及体的瞬间侧身,靴底弩机轻响,三枚墨色镖箭贴着剑光反射而出,冷冽的杀意直逼楚惊风面门。

  可他镖刚脱手,身侧忽然掠过一抹粉影,苏轻晚的银针如细雨斜飞,竟不是攻向唐影,而是精准地撞在镖箭尾端,将那三枚夺命镖引向了侧面的空处。“暗器伤人非正道!” 她清脆的声音里带着急意,指尖已捏紧了第二组银针。

  就在苏轻晚出手的刹那,刘文斌的霸王枪已 “笃” 地砸在地面,碎石飞溅中,枪杆如巨蟒翻身横扫而来,目标却不是唐影或楚惊风,而是直逼苏轻晚身侧 —— 他见苏轻晚离唐影太近,怕她被暗器误伤,竟想用枪风将她逼开。

  “刘兄莫急!” 一道柔和的白影陡然插入,清玄道长的拂尘如流云卷过,银丝精准地缠上枪杆,看似轻飘飘的力道,竟让刘文斌那势大力沉的一枪顿了半分。

  “道长这是何意?” 刘文斌眉头一皱,枪尖顺势下沉,想甩开拂尘,却不想楚惊风的剑光已借着这空隙转了方向。白衣剑客哈哈一笑,剑招陡变,不再追唐影,反而贴着枪杆斜削而上,剑尖直指刘文斌握枪的手腕:“刘兄枪法太刚,楚某来帮你松松筋骨!”

  这一剑又快又刁,刘文斌正被清玄道长的拂尘缠着,急切间只能拧身侧让,枪杆擦着肋下滑过,带起一阵刺痛。而被楚惊风暂时放过的唐影并未停歇,他足尖点地后退丈许,袖中忽然飞出一道蓝影,这次却不是镖箭,而是一根缠满细丝线的银针,丝线在空中骤然绷紧,竟悄无声息地缠向了苏轻晚的脚踝 —— 他记恨苏轻晚刚才阻他暗器,竟想先废了这碍事的医者。

  “小心脚下!” 清玄道长眼观六路,拂尘猛地从枪杆上抽回,银丝如灵蛇探路,精准地卷住了那道蓝线,手腕轻抖便将丝线扯断。

  可他这一分神,楚惊风的剑已趁虚而入,剑光擦着他的拂尘飞过,直取刘文斌后心。苏轻晚看得心惊,指尖银针连弹,这次不再留手,银芒如星雨般罩向楚惊风的剑路,逼得他不得不回剑格挡。

  “叮叮当当!” 剑光与银针碰撞的脆响刚起,刘文斌已借着这空隙稳住身形。他不再管清玄道长,霸王枪陡然旋出丈许枪花,枪尖吞吐着寒芒,这次竟是同时逼向楚惊风与唐影:“你们打你们的,别伤着苏姑娘!” 枪风呼啸中,他魁梧的身影如中流砥柱,硬生生在两人之间撞开一道空隙。

  唐影冷哼一声,身形忽然矮了半截,如狸猫般贴着地面滑行,袖中再次飞出暗器,这次却换了方向,墨色镖箭绕过刘文斌的枪圈,竟直取清玄道长后心 —— 他最忌这老道的太极功夫,想先除了这碍事的 “调停者”。

  清玄道长似背后长眼,拂尘反手一卷,银丝如盾,将镖箭尽数挡落,同时脚尖轻点地面,太极湿痕旁的水渍被震起,竟化作一串水珠弹向唐影面门,逼得他不得不仰头躲闪。

  此时楚惊风已甩开苏轻晚的银针,剑光再次转向,却见苏轻晚正弯腰去拾散落的银针,而唐影的暗器又要及体。他喉间低笑一声,剑招陡收,反而用剑鞘在苏轻晚身后一挡,“铛” 地撞开了一枚漏网的镖箭:“苏姑娘救我一次,楚某还你一次!”

  这一番交手不过数息,五人已如走马灯般轮转了数圈。楚惊风的剑光在唐影与刘文斌之间游走,苏轻晚的银针时而护人时而阻敌,唐影的暗器专挑缝隙刁钻突袭,清玄道长的拂尘如屏障般化解着各方力道,而刘文斌的霸王枪则像一根定海神针,在哪处杀局最乱时便往哪处撞 —— 没人刻意联手,却在每一次攻击与防御中,将其他人都卷进了这场没有死角的乱战里。

  乱战的烟尘在晨光中愈演愈烈,五道身影腾挪翻转,兵刃交击的脆响与气劲破空的锐啸交织成一片惊涛骇浪。楚惊风的剑光忽左忽右,时而如灵蛇吐信直刺唐影要害,时而又化作漫天剑影牵制刘文斌;苏轻晚的银针在缝隙中穿梭,既护着自己也暗助他人;清玄道长的拂尘如白云舒卷,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化解杀招;唐影的暗器则像藏在暗处的毒蛇,不知何时便会骤然发难。

  刘文斌忽觉背后劲风骤起,唐影的两枚透骨钉已悄无声息地袭至。他不闪不避,猛地旋身横枪,枪杆如铜墙铁壁挡在身后,“噗噗” 两声闷响,透骨钉深深嵌入枪杆。

  趁这瞬间的迟滞,楚惊风的剑已如惊电般刺向他心口,剑光上还沾着方才挡镖时的酒渍。“来得好!” 刘文斌暴喝一声,不退反进,枪尖陡然下沉,竟以枪杆为轴转出个浑圆的枪圈,将楚惊风的剑牢牢锁在圈内。

  “刘兄这招‘立地成圆’越发精进了!” 楚惊风赞叹着变招,剑随身转想脱出枪圈,却不想苏轻晚的三枚银针忽然从斜刺里飞来,看似攻向刘文斌,实则封死了他后退的路线。“苏姑娘这是帮我还是害我?” 楚惊风苦笑间只能硬接刘文斌的枪势,两相交击的瞬间,他只觉一股沛然巨力涌来,虎口竟微微发麻。

  就在此时,唐影瞅准破绽再次出手,这次却是五枚毒针呈梅花状射向苏轻晚 —— 他恨极了这总坏他好事的女子。

  清玄道长拂尘急挥,银丝卷住三枚毒针,却还有两枚漏网之鱼直奔苏轻晚面门。刘文斌见状心头一紧,猛地收枪回挑,枪尖精准地磕飞毒针,同时枪尾顺势后撞,正中楚惊风肩头。楚惊风踉跄后退,望着肩头那道枪痕朗声笑道:“痛快!楚某认输!” 说罢收剑退到场边。

  场内只剩四人,唐影见楚惊风退场,攻势愈发凌厉。他身形如鬼魅般绕着清玄道长游走,袖中暗器连绵不绝,飞镖、毒针、铁蒺藜轮番上阵,誓要突破那道拂尘屏障。清玄道长却始终气定神闲,拂尘左旋右转,将所有暗器尽数挡下,偶尔还能借势反击,逼得唐影险象环生。刘文斌本想上前相助,却被苏轻晚的银针拦住去路:“刘大哥莫急,道长应付得来!”

  话音未落,唐影忽然变招,一枚烟雾弹掷在地上,白茫茫的浓烟瞬间弥漫开来。

  “卑鄙!” 苏轻晚惊呼着后退,却听浓烟中传来清玄道长的轻喝:“小心!” 她急忙矮身,一道黑影擦着头顶掠过,正是唐影借着烟雾突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