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当年的真相(2)-《狐妖:一剑荡天下》

  这应该…是假的吧?

  牧清寒指尖按在碑面,喉结动了动终究没说话。

  零碎的记忆猛地撞开闸门,瞬间漫过了牧清寒的思绪。

  那年他才十岁,坐在马车里,车窗外是绵延的林海。

  他指尖戳着父亲那本古籍,书页上印着密密麻麻的文字,末了还附着幅浅墨画。

  少年立在剑冢前,衣袂被风掀起一角,眼神很亮。

  “爹,这个‘王权无暮’很厉害吗?”

  他晃着父亲的袖子,满是好奇。

  父亲闻言动作一顿,目光落在画上,语气里感慨。

  “当年的天下奇才,悟透王权剑意,当年的前人评价为‘当世无敌’。”

  “可惜被妖族杀害,十多岁就死了。”

  那时的牧清寒似懂非懂,只记住了“当世无敌”四个字。

  惋惜的同时,他也告诉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到达世间顶点,看世间风景。

  他以为这样的传奇,死后必然葬在王权山庄的祖坟里,碑上刻满赞誉,受世代族人祭拜。

  可此刻,他蹲在荒漠深处,眼前只有一方半人高的青岩墓碑,边角被风沙磨得圆润,连名字都只剩模糊的印记。

  那个父亲口中“当世无敌”的天才,那个让无数人惋惜的传奇,怎么会埋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

  连块像样的碑石都没有?

  眼前的墓碑不过半人高,青岩石料普通得很,边角早没了棱角。

  没有香火,没有祭文,连姓名都快被黄沙抹去,只困在这不见天日的荒漠深处。

  王权山庄里有座衣冠冢。

  他跟着父亲去见过。

  汉白玉碑身刻着鎏金碑文,石人石马立在两侧,四季都有仆役洒扫。

  两座墓,一个在庄内受万人敬仰,一个在荒郊被风沙啃噬。

  哪个…才是真的归处?

  记载里说,他是被妖皇梵云飞杀死的。

  难道当年…竟是这样一场以一敌众的死斗?

  他被这些沙妖围堵在荒漠里,凭着一柄剑杀到力竭?

  可他明明悟透了王权剑意,怎么会落得如此境地?

  但若是梵云飞出手,又何需这些沙妖?

  风又起了,沙粒打在碑上的声响,像是少年没说出口的疑问,在这空寂里反复回荡。

  “啪嗒…”

  沙粒落在枯骨上发出轻响,身后传来一道极轻的脚步声。

  几乎同一时间

  “铮!”

  剑刃破风,寒芒闪过,径直钉入身后的岩壁。

  石屑飞溅,蛛网般的裂痕顺着剑痕蔓延。

  “嘀嗒…”

  温热的液体滴落在沙地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不远处的土狗僵在原地,额间不知何时多了道浅浅的血痕,暗红色的血珠正顺着绒毛缓缓滑落。

  “你是谁,为何…一直跟着我?”

  冰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没有半分温度。

  梵云飞只觉颈侧一凉,锋利的剑刃已贴在肌肤上,连汗毛都被剑气逼得倒竖。

  原来…早就被发现了吗?

  牧清寒单手持剑,原本清明的眼眸此刻竟在黑夜中闪烁着淡淡的猩红光芒,其中满是警惕与杀意。

  “我叫…梵云飞。”

  梵云飞没有动,声音平静。

  他身形微微一晃,沙粒在他周身流转、凝聚,转眼间便褪去了土狗的外形,化作个身着素色衣衫的青年。

  他眉目清秀,只是脸色有些苍白,目光落在不远处那方小小的墓碑上,原本平静的眼底渐渐漫上一层悲伤,连声音都轻了几分。

  “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

  “梵云飞…”

  牧清寒低声念出这个名字,微微皱眉,眼底的猩红又浓了几分。

  眼前这看似虚弱的青年,居然是传闻里那个统御西西域、能操控万里黄沙的妖皇?

  那个…记载中杀害王权无暮的凶手。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梵云飞。

  素色衣衫上沾着沙尘,袖口还有几道破损的痕迹,脸色苍白,连呼吸都比常人轻浅几分,哪里有半分妖皇的威压。

  是受伤了?

  还是故意示弱?

  牧清寒心头疑云丛生,握剑的手虽未再逼近,却依旧保持着戒备的姿态。

  听到梵云飞那句问话,牧清寒下意识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落在那方矮小结实的墓碑上。

  他没接话,只是手腕微转。

  剑刃归鞘的声响格外清晰,像是一种无声的信号。

  暂时放下敌意,却也等着梵云飞给出答案。

  “他是我从未见过的天才,”梵云飞看向牧清寒,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他喊我梵哥哥。”

  回忆里的少年总是鲜活的。

  “他好像永远不会生气,”梵云飞的声音不自觉放柔,眼底掠过一丝温柔。

  “无论是面对道盟里刻板的长辈,还是调皮的孩童,他都笑着说话,三言两语就能让气氛变得热闹。”

  “就连没见过人类的妖怪,见了他也会放下戒备,乖乖凑到他身边听他讲外面的故事。”

  “他说‘妖也有亲人,无辜者不该死’,哪怕被师兄骂‘勾结妖族,堕了王权门楣’,他也没退一步。”

  在梵云飞的心里,王权无暮就像一道光。

  “他是我眼中的太阳,”他抬起头,仿佛能透过岩石看到当年那个少年。

  “掌握王权剑意,待人真诚,心怀苍生,本该是光芒万丈的少年,是道盟未来的希望。”

  话音陡然顿住,空气中的温柔被浓重的悲伤取代。

  “可惜……英年早逝。”

  “为何说这些?”

  牧清寒的声音骤然变冷,法力波动陡然加剧,几乎要将整片地域撕裂。

  “杀死他的人,不正是你吗?梵云飞!”

  他对妖族向来中立,甚至会对那些受欺负的小妖怪伸出援手,可唯独对梵云飞,他打从心底里厌恶。

  这个扼杀了道盟天才的刽子手,这个亲手杀死王权无暮的凶手。

  “明明是你杀了他,为何又如此……惺惺作态?”

  牧清寒的剑在鞘中嗡鸣,随时准备出鞘,他看着梵云飞脸上的悲伤,只觉得无比讽刺。

  “我…杀了他…”

  梵云飞喃喃自语,重复着这几个字,像是在确认什么,又像是在自我谴责。

  “是啊…”

  他苦笑一声,眼底的温柔被痛苦取代,“是啊…”

  突然,他猛地攥紧拳头,妖力不受控制地外泄,周身的空气都变得燥热起来。

  “若是我再强一点…是不是…就能保护好无暮了?”

  他的声音带着哽咽,像困在回忆里,“是不是…他就不会死了?”

  “是不是…就能早些…宰了王权景行那个老狗!”

  牧清寒皱紧眉头,“王权…景行?”

  这个名字他很熟悉,那是王权无暮的父亲,是道盟人人敬仰的英雄,是历史上一手将王权世家推向巅峰的传奇人物。

  梵云飞抬起头,眼底满是嘲讽,嘴角却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冰冷的笑。

  “对啊,那个被你们供为英雄,受无数人敬仰的王权景行,王权无暮的亲生父亲。”

  “他呀,就是杀害无暮的真正凶手!”

  “嗡——”

  牧清寒瞳孔骤缩,周身的杀意瞬间爆发,剑刃出鞘的瞬间,凛冽的剑气冲天而起,覆盖了方圆数万米的地域。

  地面被剑气割裂出一道道深不见底的沟壑,远处的山峰在剑气的压迫下,竟簌簌落下碎石。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父亲,怎会杀害儿子?”

  “你休要在这里胡言乱语,玷污前辈的名声!”

  梵云飞看着眼前杀意弥漫的牧清寒,丝毫不惧,反而笑得更甚。

  “你难以置信的事情,那老狗直接做了。”

  他缓缓抬起手,妖力在指尖凝聚,形成一团柔和的光团。

  “无暮的天赋太高,又太过善良,不愿遵从他那套‘斩尽杀绝’的道,碍了他的眼,也碍了他的权。”

  妖力在指尖缓缓流转,映亮了梵云飞的眼眸。

  “想看看吗?当年的真相。”

  他看着牧清寒,语气平静。

  牧清寒盯着梵云飞微笑的脸庞,又看向他指尖那团妖力,心中满是警惕。

  他不知道梵云飞说的是真是假,更不知道这团妖力里藏着什么阴谋。

  “你若是不放心,可以先封住我体内妖力,只留下这一丝。”

  梵云飞仿佛看穿了他的顾虑,张开双臂,主动撤去了周身所有的妖力防御,将自己完全暴露在牧清寒的杀意之下。

  “就这一丝妖力,不过是用来构建记忆幻境,怎么样也伤不了你这位…杀力顶尖的…‘妖皇’吧。”

  他的目光如炬,直直看向牧清寒,眼底没有丝毫闪躲,只有一片坦荡。

  “我知道,那所谓的‘历史记载’,让你极其厌恶我,但无暮不该死得不明不白。”

  “看看吧,看看你们敬仰的‘英雄’。”

  “看看…当年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