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暗流与胶痕-《防火防盗防闺蜜,姐妹风雨荆棘路》

  00:17,电阻一厂·高架通道

  吴佳怡踩着金属格栅,脚步像敲在空罐上,哐、哐、哐,回声被三十米挑高的屋顶吞掉一半,又吐回来一半。她没穿外套,深夜的冷空气贴着脖颈往下灌,像一条无形的蛇。手机电筒的光柱扫过一排排银灰色机柜,最后落在通道尽头那台“老A3”——集团唯一一条车规级精密电阻线,也是今晚的出事点。

  老王蹲在机柜旁,值班羽绒服的拉链一半卡住,一半还吊着,像条被剥到一半的香蕉皮。他抬头,眼眶发红:“吴总,日志突然滚红,随后整段整段地缺参,我……我第一时间切了备份,可备份也全是洞。”

  吴佳怡没回话,先弯腰看屏幕。冷白光映在她脸上,颧骨投下两片锋利的阴影。日志像坏掉的霓虹,一行红一行黄,关键字段被替换成“FFFF”,像有人拿刀把肉剜走,只留骨头。

  “宕机时间点?”

  “00:05:43。”

  “谁在现场?”

  “就我一个。李师傅十一点半巡完线,回休息室了。”

  吴佳怡把羽绒服帽子往后一掀,呼出的雾气瞬间消散:“叫李师傅,再通知IT小赵,带镜像工具。五分钟后我要看到裸机日志。”

  老王缩着脖子去打电话。吴佳怡抬头,看见机柜顶端那颗红色故障灯仍在闪——亮、灭、亮,像某种暗号。她忽然意识到,这节奏跟小时候父亲带她去老码头看到的灯塔一模一样:危险,请远离。

  00:24,老A3主控台

  IT小赵把笔记本摊在地上,网线一根根像黑蛇钻进交换机。他敲下最后一行命令,屏幕跳出滚动的十六进制。“吴总,系统盘有强制下电痕迹,但UPS没有报警,说明有人手动给PDU发了断电指令,而且知道密码。”

  “指令来源?”

  “源IP被改写成本机回环,时间戳也抹了。”小赵抹汗,“高手。”

  吴佳怡舌尖顶了顶上颚,像尝到铁锈。她绕到机柜背面,蹲下去,手电光圈扫过一排排旋钮。就在调节第17号电阻精度的蓝色旋钮上,她看见那条灰色电工胶带——

  六毫米宽,边缘笔直,像拿切纸机裁过,不偏不倚盖在指纹区,在冷光下泛着哑哑的灰。

  她伸出指尖,又缩回。胶带表面微微下凹,说明底下没有灰尘,是刚贴上去的。

  “李师傅。”她声音不高,却在钢梁间撞出回响。

  一个瘦高的身影从阴影里踱出来,安全帽压得低,露出花白鬓角。李师傅先盯着那条胶带,喉结动了动,像吞下一颗炭。

  “您见过这么贴的?”吴佳怡问。

  “见过。”李师傅声音沙哑,“三十年前,老军工线做保密调试,怕人验指纹,就这么贴。贴的人,知道哪块是金属漆,哪块是塑料,不会留胶。”

  “您觉得今晚这是谁?”

  李师傅沉默两秒,目光扫过老王,又扫回机柜:“吴总,这手法太老道。贴这胶带的人,知道怎么碰东西不留痕,而且……非常熟悉这台老设备的盲区。”

  盲区二字一出,老王的脸瞬间白了。吴佳怡注意到他右手一直背在身后,指节无意识地蹭着裤缝,像要把什么蹭掉。

  她没追问,只掏出手机,对着胶带连拍三张,又打开闪光灯补一张微距。屏幕放大后,看见胶带边缘有极细的锯齿——不是刀剪,是手术刀片一类的快口。

  “小赵,给旋钮做静电吸附,看能不能提胶后指纹。”

  “明白。”

  李师傅忽然弯腰,用指甲在机柜底座轻轻一刮,抬起时指腹多了一粒黑灰。“吴总,这灰是细磨铝屑,老A3的外壳是304不锈钢,不该有这玩意。”

  吴佳怡眼神一凛:“说明有人带了外来件?”

  “也可能,”李师傅顿了顿,“有人提前在别的生产线做了试验。”

  话音未落,老王像被针扎,猛地抬头:“李师傅,你这话什么意思?”

  李师傅没接茬,只把灰悄悄弹掉。吴佳怡把这一幕收进眼底,像相机咔嚓一声。

  01:06,临时复盘间

  白板上的时间轴被马克笔涂得漆黑:

  23:40——夜班交接

  23:55——老王最后一次确认参数正常

  00:05——系统断电、日志缺失

  00:17——吴佳怡抵达

  00:24——胶带发现

  IT小赵推门进来,脸色比外面还冷:“胶后指纹失败,对方戴了指套或用了脱模剂。”

  吴佳怡把笔帽咔哒一声扣上:“把近七天内所有进出老A3的人脸识别记录拉出来,包括保洁。再查监控死角——从23:30到00:10,看有没有信号丢失。”

  小赵点头要走,吴佳怡又叫住:“对了,把审计系统上线前,所有以‘优化’名义申请过root权限的账号列给我,包括外部供应商。”

  门合上,屋里只剩她一人。头顶日光灯嗡嗡作响,像一群疲惫的蜜蜂。她打开手机,翻到父亲昨天发来的语音——

  “佳怡,对方开始打我们原料的主意,你那边生产端一定看紧,别让人抄了后路。”

  当时她回了一句“放心”,此刻却像吞下一口冰碴。

  她抬眼,看见玻璃反光里的自己:眼线糊了,嘴角下垂,像一夜之间瘦了五斤。

  “这不是商业竞争,这是战争。”她对着影子无声地说,“但他们想要的,难道仅仅是让一台机器瘫痪吗?”

  01:38,老A3重启

  生产线重新上电,机械臂抬起,像伸了个懒腰。参数面板跳回绿色,可所有人都知道,那串被抹去的核心数据再也回不来——那是整车厂客户要的追溯码,缺一环,整批电阻只能报废。

  财务初步估算:一千二百万。

  吴佳怡站在黄线外,看第一颗电阻缓缓下线,表面完美无瑕,她却像看见一个被挖掉心脏的人还在走路。

  李师傅从她身后经过,声音压得极低:“吴总,二号通道摄像头上周被人扭过五度,照不到机柜后侧。这事,我只跟您一个人说。”

  吴佳怡侧头,只看见老人安全帽下的后颈,一道褐色老人斑在灯下像块干涸的胶。

  02:05,停车场

  夜风卷着碎纸打旋。吴佳怡拉开车门,却没进去,一手扶着车顶,一手掏出那条被剪下来的灰色胶带——证物袋在她掌心轻得像羽毛。

  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做手工,父亲教她缠线圈:

  “佳怡,胶带要拉直,别让它皱,一皱就留气泡,电感量会跑。”

  那时她嫌麻烦,现在才明白,真正的麻烦是胶带太平整,平整到像从未存在。

  她抬头,厂区大楼零星的窗还亮着,像黑海上漂浮的磷火。每一盏灯下,都可能有人正窥视、记录、等待下一步。

  吴佳怡把证物袋塞进内兜,钻进驾驶座。发动机轰的一声,像替她说出那句没出口的话——

  “游戏开始。”

  车灯划破夜色,照见前方路面一小块反光。她眯眼,刹车。

  那是一块被撕落的灰色电工胶带,边缘依旧笔直,像有人故意贴在马路中央,对她无声地打了一个招呼。

  吴佳怡盯着它,后背渗出细密的冷汗。

  胶带在风里微微颤动,像一条伸出食指的灰色手臂,指向更黑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