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金狼吐血,丞相胆寒-《我以帝魂镇国运》

  京城外的金狼大营,此刻的气氛比死了亲爹还压抑。

  中军大帐内,金狼可汗赤裸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纹着一头狰狞的恶狼,

  他正用一块粗麻布,狠狠地擦拭着他那把削铁如泥的弯刀。

  帐外,亲卫们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惊扰了这头随时可能暴走的雄狮。

  就在这时,帐帘被猛地掀开,一个浑身泥污、盔甲破碎、脸上带着一道深可见骨伤口的百夫长,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抖得像筛糠。

  “大汗!不……不好了!”

  “公孙军师……还有我们派去,掘地道的八百个好手……全……全都……”

  金狼可汗擦刀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没有回头,声音平静得可怕:

  “全都怎么了?”

  那百夫长哆嗦着,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被活埋了!”

  “什么?!”

  金狼可汗猛地转过身,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里,瞬间布满了血丝,

  “怎么可能!公孙谦亲自带队,地图是李思远给的,路线是老子亲自审过的,万无一失!怎么会被活埋!”

  百夫长哭丧着脸,几乎要昏厥过去:

  “小人……小人也不知道啊!”

  “我们正挖得好好的,眼看就要到地方了”,

  “头顶上……头顶上突然就跟天塌了一样!”

  “轰隆一声,什么都塌了!”

  “小人当时正好在队尾,侥幸被塌下来的土石冲出了一个缺口,”

  这才……这才捡回一条命啊!”

  天塌了?

  金狼可汗一把揪住那百夫长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咆哮道:

  “放你娘的屁!好端端的,天怎么会塌!是不是大炎的军队发现了你们?!”

  “没有!绝对没有!”

  百夫长吓得屁滚尿流,

  “动手之前,我们用秘法探查过,上面就是一片花园空地,别说军队,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塌下来的时候,我还听见上面有好多人在挖土……就好像……就好像他们早就知道我们在下面一样!”

  早就知道?

  金狼可汗一把将他甩在地上,脑子里嗡嗡作响。

  一个荒谬绝伦的念头,不受控制地钻了出来。

  李思远!

  是他出卖了老子!

  这个狗娘养的中原人,表面上跟老子合作,背地里却摆了老子一道!

  他故意给了一张假地图,引诱老子的勇士去送死!

  可……不对啊!

  这完全说不通!

  李思远想当皇帝,巴不得老子攻破京城,他好来一出“清君侧,救万民”的戏码。

  他有什么理由坑死自己最强的“盟友”?

  难道……

  金狼可汗的眼神变得惊疑不定,

  他想起了那个刚刚登基的大炎小皇帝。

  军中的那些溃兵,带回来一些离谱到让人发笑的传言。

  说那个小皇帝,不是凡人。

  说他随手打翻一盘点心,就能烫伤丞相的刺客。

  说他拿炒豆子打鸟,就能把绝密的地图射进下水道。

  当时他只当是个笑话,还砍了几个传播谣言的家伙。

  可现在……

  一个在御花园里玩泥巴的小屁孩,碰巧在一处松软的地面上挖坑。

  一个想死谏的老臣,碰巧脑子抽风,以为是神迹,叫来上百人对着那个坑猛挖。

  然后,就那么巧,自己精心布置的、足以颠覆一个王朝的地道,就这么被挖穿了,塌了?

  这世上,有这么巧的事?

  巧合一次是运气,巧合两次是意外,巧合三次……那就是天意!

  “噗——”

  一股腥甜的液体,猛地从金狼可汗的喉咙里喷涌而出。

  他高大的身躯晃了晃,眼前一黑,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大锤狠狠砸中,

  一口鲜血,染红了身前的地面。

  他输了。

  不是输给了大炎的军队,不是输给了李思远的阴谋。

  他输给了一个在花园里玩泥巴的傻子。

  输给了那操蛋的……天命!

  ……

  大炎皇宫,金銮殿。

  朝会的气氛,与金狼大营的愁云惨雾截然相反,简直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御史大夫王敬忠,此刻正站在大殿中央,唾沫横飞,意气风发,整个人都好像年轻了二十岁。

  他那张老脸上,因为激动而泛着红光,昨日磕破的额头上,还贴着一块纱布,

  但这非但没有让他显得狼狈,反而增添了一种“为国负伤,勋章闪亮”的荣耀感。

  “诸位同僚!诸位请看!”

  王敬忠一指龙椅上,那个正努力把脚上鞋子蹭掉,一脸百无聊赖的小皇帝炎辰。

  “昨日,金狼贼子,阴谋掘地,欲行不轨,妄图颠覆我大炎江山社稷!”

  “然!天佑我大炎!圣君在朝!”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陡然拔高了八度,带着一种咏叹调般的激情,开始了自己“我悟了”之后的封神演说。

  “陛下,于御花园中闲庭信步,看似顽童戏耍,实则早已观星象,察地气,算到金狼贼子之狼子野心!”

  “陛下为何挖土?土,社稷之本也!此乃警示我等,国本已然动摇!”

  “陛下为何只在一处深挖?此乃天机所指,点明妖邪藏匿之所!”

  “陛下为何口称‘咚咚’?此乃真龙天子,聆听大地心跳,洞悉地下奸邪之动静!”

  “故而,陛下以玩泥之戏为掩护,以稚子之身为诱饵,借老臣这一双昏聩之眼,指点我等于危难之际,于无形之中,破敌于地下数百尺!”

  “一铲定乾坤,一坑埋万敌!”

  “此等神机妙算,鬼神莫测之能,非天命圣君不能为也!”

  王敬忠说得是荡气回肠,说到最后,竟有些哽咽,他猛地一撩朝服下摆,对着龙椅上的炎辰,再次拜倒在地。

  “臣,为陛下贺!为大炎贺!”

  整个朝堂,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应和声。

  以镇西大将军闻人泰为首的武将集团,

  一个个激动得满脸通红,看向炎辰的眼神,像是看着自家显灵的祖宗。

  “陛下圣明!”

  “天佑大炎!陛下真乃神人降世!”

  就连那些平日里只知和稀泥的文官,

  此刻也被这离奇又玄幻的“事实”给震慑住了,

  纷纷跟着跪倒,高呼圣明。

  他们看着龙椅上那个因为无聊,开始玩自己手指头的小皇帝,脑子里不约而同地冒出一个念头:

  看不懂,但大受震撼!

  难道……这位陛下,真是传说中的那种……大智若愚,返璞归真的天生圣人?

  在这山呼海啸般的狂热中,唯有丞相李思远,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像是凝固了。百官的颂扬声犹在耳畔,却仿佛隔着一层无法穿透的屏障,让他感到一种被整个世界抛弃的孤寂和刺骨的寒意。

  丞相,李思远。

  他站在百官之首,脸上维持着一贯的平静,

  但袖子里紧握的拳头,指甲早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

  王敬忠的每一句吹捧,都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李思远的脸上。那些荒诞不经的“神迹”,此刻却成了颠扑不破的“事实”,将他引以为傲的完美算计,衬托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观星象?察地气?

  神机妙算?鬼神莫测?

  放屁!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只是一个傻子在玩泥巴!

  可……可为什么?

  为什么他一个傻子玩泥巴,就能把自己和金狼可汗筹谋已久的、天衣无缝的计划,给搅得天翻地覆?

  为什么自己所有的算计,所有的布局,到了这个小皇帝面前,就变得像个笑话?

  刺客会被点心烫伤。

  密信会被炒豆子打飞。

  现在,连他妈的掘地道,都能被一个挖泥坑的给破了?

  这不合理!这不科学!这不权谋!

  李思远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一股蛮不讲理的力量,反复地按在地上摩擦。

  他算计了先帝,算计了满朝文武,算计了天下人心,

  他自认是这个棋盘上最顶级的棋手。

  可现在,他发现棋盘对面,坐着的根本不是人。

  那是一个不按常理出牌,随手就能掀翻棋盘的……怪物!

  或者说……是天命?

  这个他一生都嗤之以鼻的词,

  此刻却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缠上了他的心脏,越收越紧,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抬起头,死死地盯着龙椅上的炎辰。

  小皇帝似乎终于把鞋子给蹭掉了,一只穿着明黄色袜子的小脚丫,从龙袍下摆露了出来,正得意地晃来晃去。

  他似乎察觉到了李思远的目光,歪了歪头,看过来。

  那双清澈的、不含任何杂质的眼睛,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然后,许是朝会太久,有些困了,小皇帝张开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眼角甚至挤出了一滴生理性的泪水。

  可在李思远的眼中,这一幕却变成了另外一番景象。

  那不是一个孩童的哈欠,而是一种来自九天之上的漠然俯瞰。那无意识挤出的泪水,在李思远眼中,化作了对一只自不量力的蝼蚁的怜悯与讥讽。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所有的挣扎,于我而言,不过是一场无趣的戏。

  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从李思远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第一次,对自己坚信不疑的智慧和谋略,产生了怀疑。

  他第一次,对那个他一直视作完美傀儡的小皇帝,感到了……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