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朕,想玩捉迷藏-《我以帝魂镇国运》

  太极殿内,死寂得能听见尘埃在光柱中浮沉的微响。

  百官身上名贵的熏香,混杂着因紧张而渗出的汗意,在凝滞的空气中发酵成一种令人胸闷的、奇异的沉闷气息。

  文武百官垂首而立,像是一尊尊被抽走了魂魄的泥塑,连呼吸都刻意放到了最轻。

  没人敢交头接耳,甚至没人敢用眼角的余光去瞟一眼同僚。

  “李党病毒”的阴影,笼罩在每个人的头顶。

  谁也不知道,自己昨夜还推杯换盏的同僚,会不会就是名单上,那颗从里到外都烂透了的“蛀荔枝”;

  谁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因为多说一句话,就被当成急于撇清关系的“伤桃”。

  整个朝堂,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社交恐惧”之中。

  闻人泰和王敬忠,一武一文,如同两尊门神,站在百官的最前方。

  他们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争锋相对,只剩下一种如出一辙的、混合着决绝与虔诚的凝重。

  他们准备好了。

  今日,他们就要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将那个凡人无法解开的死局,恭恭敬敬地,捧到那九龙宝座之上。

  然后,等待“天启”。

  高高的龙椅上,炎辰小小的身子,几乎要陷进那片奢华的明黄之中。

  他没有发呆,也没有玩手指。

  那股被称为“龙气”的暖流,最近愈发活跃,像一条温顺的小蛇,

  在他四肢百骸间游走,将他脑海中最后的混沌迷雾,也一点点地舔舐干净。

  他能听懂,底下这些穿着各色官服的大人们,在为什么而烦恼。

  一个叫李思远的坏人,想抢他的“锅巴”,失败了。

  现在,这个坏人留下了一张写满名字的纸,底下这两个最老的老爷爷,

  一个想把纸上的人全杀光,

  一个说不行,会死很多好人。

  然后,坏人又不肯说,到底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于是,他们就卡住了。

  现在,他们都用一种,看救命稻草的眼神看着自己,等着自己给他们一个答案。

  炎辰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烦躁和……委屈。

  他就像一个被关在笼子里的正常人,拼命地想告诉外面的人“我没病”,可外面的人却围着笼子,兴致勃勃地指指点点:

  “快看!他又思考了!他的眼神充满了智慧!他是不是,又要降下什么了不起的神谕了?”

  这种感觉,比当一个纯粹的傻子,还要难受一百倍。

  他的身体还不完全听使唤,像一件借来的、尺寸不合的衣服。

  他想说“我不知道”,可喉咙里只能发出含混的音节。

  他想站起来跑掉,可双腿却软绵绵地使不上力。

  他只能坐在这里,像个精致的木偶,承受着这满殿的期望。

  这期望,重得让他喘不过气。

  王敬忠与闻人泰对视一眼,同时迈出一步,准备奏禀。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炎辰的目光,无意识地飘向了殿侧的一角。

  那里,虚掩的殿门缝隙里,几个年岁与他仿佛的小太监,正偷偷地聚在一起玩耍。

  他们没有玩具,只是将几颗石子在地上弹来弹去,规则简单,却乐在其中。

  一个孩子气的、纯粹的念头,如同挣脱了囚笼的鸟儿,猛地从炎辰的心底飞了出来。

  他想玩,他不想再坐在,这张又冷又硬的椅子上,听这些无聊的、听不懂的争吵了。

  他想跑,想跳,想像那些小太监一样,笑出声音来。

  这个念头是如此的强烈,以至于瞬间压倒了一切的烦躁、憋闷与无助。

  在满朝文武震惊的目光中,那个一直如同雕塑般的小皇帝,突然从巨大的龙椅上滑了下来。

  动作笨拙,甚至有些狼狈,落地时还踉跄了一下。

  所有人都懵了。

  陛下……这是要做什么?

  是神谕要以一种全新的、无法预料的方式降临了吗?

  炎辰没有理会那些凝固住的目光,他小小的身体,目标明确,跌跌撞撞地,走向了站在离他最近的,那个熟悉的身影——总管太监,陈无病。

  陈无病也懵了,他下意识地就要跪倒,却被一只小手,紧紧地拽住了袖子。

  那只手很小,没什么力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执拗。

  “呀……呀……”

  炎辰仰着头,看着这个一直照顾自己的老人,努力地张开嘴,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声音。

  他急得小脸通红,另一只手开始笨拙地比划。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大殿里的柱子,然后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捉……捉……”

  他费力地吐出一个字。

  整个太极殿,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捉?捉谁?捉拿李党余孽吗?!

  闻人泰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果然!陛下还是主张雷霆手段!

  “迷……藏……”

  炎辰终于……用尽全力,吐出了他最想说的三个字。

  声音含混,带着孩童特有的奶气,却像一道惊雷,劈在了每一个人的脑子里。

  捉……迷……藏?

  满朝文武,面面相觑,大脑集体宕机。

  这是什么神谕?

  难道是让他们,去李思远的相府里捉迷藏,在假山池沼间寻找罪证吗?

  这也太……儿戏了吧?

  就在众人百思不得其解之际,被炎辰拽住的陈无病,浑浊的老眼,却忽然涌起了一层水雾。

  他没有去想什么“神谕”,也没有去琢磨什么“天机”。

  他只看到了一个。被困在皇权牢笼里太久太久的,孤独的,可怜的小主子,

  正用他唯一的方式,向自己乞求一点点属于孩童的快乐。

  “哎哟,我的万岁爷……”

  陈无病的心瞬间就化了,他眼圈一红,连忙俯下身子,用一种哄孩子的语气,柔声道:

  “老奴明白了,老奴明白了!您是想玩捉迷藏了,是也不是?”

  “嗯!”

  炎辰重重地点头,看到自己终于被理解,

  那双一直没什么神采的眼睛里,第一次迸发出了灿烂的光。

  他咧开嘴,露出一个大大的,毫无杂质的笑容。

  甚至,还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压抑了太久的笑声。

  “咯咯……”

  这声笑,如同春风破冰,让整个凝重肃杀的太极殿,都为之一颤。

  闻人泰彻底傻眼了。

  他看着那个被陈无病牵着,就要往后殿走去的小皇帝,整个人都风中凌乱了。

  这……这就完了?

  我们在这儿火烧眉毛,急得快要原地飞升了,您老人家……要去玩捉迷藏?

  这心也太大了吧!

  然而,他身旁的王敬忠,在经历了最初的茫然后,脸上的神情却凝固了。

  他先是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浑浊的眼球里布满血丝,仿佛要将小皇帝离去的背影看穿。

  随即,他的嘴唇开始不受控制地翕动,花白的胡须随之颤抖,像是风中的衰草。

  他无意识地跟着念叨:

  “捉……迷……藏……”

  这三个字仿佛带着某种魔力,钻进他的耳朵,却在他的脑海里炸响,震得他神魂嗡鸣。

  “为什么……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游戏?”

  “捉!是为捉拿!”

  “迷!是为那些执迷不悟,隐藏在暗处的乱党!”

  “藏!自然是要将他们从忠良的队伍里,一个一个地,给找出来啊!”

  王敬忠只觉得,一道天光从头顶灌下,瞬间打通了他的任督二脉!

  他懂了!他彻底懂了!

  什么叫圣君?这就叫圣君!

  什么叫天威难测?这就叫天威难测!

  陛下不是在逃避问题,他是在用一种匪夷所思的、充满童趣的方式,降下了解决这个死局的最终法门!

  是“审案之法”!

  “闻人将军!”

  王敬忠一把抓住身边还在发懵的闻人泰,力气大得像是铁钳,

  “我等凡夫俗子,还在纠结于用刑还是用法,陛下却早已跳出了这凡俗的窠臼!”

  闻人泰被他这狂热的样子吓了一跳:

  “老王,你……你魔怔了?”

  “我没魔怔!我,是茅塞顿开!”

  王敬忠激动得老脸涨红,他死死攥着闻人泰的胳膊,枯瘦的手指几乎要嵌进对方的甲胄里,他压低了声音,嘶哑地说道:

  “将军!陛下此举,看似童稚,实则蕴含无上妙法!你我还在纠结于抓与不抓,审与不审,陛下却已跳出了这棋盘之外!”

  “那要干什么?请他们吃饭吗?”

  闻人泰觉得这老头肯定是疯了。

  “不!”

  王敬忠的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智慧光芒,

  “我们……陪他们玩,陪他们……玩一场‘捉迷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