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娲皇遗泽深潭烬-《红楼春》

  滨海市,地铁如银龙呼啸入站,冰冷的钢铁车门“嗤”地一声在林栖梧身后紧紧闭合,将追兵扭曲的怒吼与拍打车门的巨响隔绝在外。车厢内拥挤的人潮如同温暖的壁垒,隔绝了外界的冰冷杀机。栖梧背靠着冰凉的车厢壁,剧烈喘息,冷汗浸透卫衣内衬,紧攥着胸口紫玉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方才那无形的屏障与人群的“让路”,绝非偶然!是宝玉!它在守护她! “终点站,西郊古玩市场,到了。” 机械的报站声响起。

  西郊?古玩市场?

  林栖梧心中一动。混乱中跳上这趟车纯属本能,但“古玩”二字却像一道微光,刺破了她绝望的迷雾。秦家追寻的“玄玉”、“娲皇”……这些词汇无不指向古老神秘的源头!或许……混乱的源头,也能在混乱的旧物中找到一丝线索?她需要喘息,更需要答案! 她压低帽檐,随着人流涌出地铁站。与城中村的破败不同,西郊古玩市场自有一番鱼龙混杂的热闹。青石板路两旁,鳞次栉比的店铺挂着褪色的牌匾,售卖着真假难辨的瓷器、斑驳的铜器、泛黄的字画。空气中弥漫着陈年木料、尘土和廉价线香混合的复杂气味。摊贩的吆喝、买家的讨价还价、还有老式收音机咿咿呀呀的戏曲声,交织成一片喧嚣的市井交响。 栖梧警惕地穿梭在人群中,目光快速扫过两旁店铺的橱窗。她需要一家足够深、足够旧,能让她暂时隐匿,又能接触到真正“老东西”的铺子。 “藏古斋”。

  一块乌木匾额,字迹古朴沉厚,在一众花哨招牌中显得格外低调。店面不大,光线有些昏暗,靠墙是顶天立地的博古架,密密麻麻摆满了各种瓶罐、木雕、石砚,地上也堆着些蒙尘的卷轴和旧家具,空间显得逼仄而幽深。一个穿着洗得发白对襟褂子的干瘦老头,正戴着老花镜,就着台灯昏黄的光,用细毛刷小心翼翼地清理着一尊小小的青铜兽首。 就是尊小小的青铜兽首。 就是这里了!栖梧闪身而入,带起的微风拂动了门楣上悬挂的一串生锈铜铃,发出几声喑哑的轻响。 老头头也没抬,只慢悠悠地哼了一句:“随便看,别上手,价签都在底下。”

  栖梧松了口气,压低声音:“老板,有……老玉吗?特别点的,年代越久越好。” 她刻意让自己的声音带上一点外地口音。 老头这才从眼镜上方撩起眼皮,浑浊的老眼在她身上那件不合时宜的宽大卫衣和刻意压低的帽檐上扫了一圈,没什么表情:“老玉?有啊。那边架子上,第三排,自己看。看中了再问价。” 说完,又低下头去侍弄他的青铜兽首,仿佛对这笔生意并不上心。 栖梧依言走到博古架前。第三排果然陈列着一些玉件:青玉的扳指、白玉的平安扣、黄玉的瑞兽……大多品相普通,蒙着薄灰。她的目光快速掠过,心口的紫玉安静如常。没有感应。 失望刚起,视线却被架子最底层角落里的一个东西吸引住了。

  那是一个不起眼的旧木匣,没有上漆,木质纹理粗糙,边角磨损得厉害,像是被随手塞在角落。吸引栖梧的,是木匣表面用极细的墨线勾勒出的、一个极其繁复玄奥的图案!那图案由无数细密的、如同星辰轨迹般的线条和奇异的几何符号构成,中心隐约是一个扭曲的漩涡状标记! 嗡——!

  心口的紫玉毫无预兆地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悸动!如同沉睡的琴弦被悄然拨动! 栖梧的心猛地一跳!她强压激动,蹲下身,装作不经意地拿起旁边一个玉蝉把玩,目光却死死锁定了那个旧木匣。

  “老板,那个旧木头盒子……也是卖的吗?” 她尽量让声音听起来随意。 老头再次抬眼,顺着她的目光瞥了一眼角落,漫不经心道:“哦,那个啊,装零碎的老匣子,前些年乡下收旧家具搭来的。你要?给二十块钱拿走。” 栖梧心中狂喜,面上却不动声色:“看着挺古朴,我买回去装点小玩意儿。” 她掏出二十块钱递过去。 老头收了钱,随手一指:“自己拿吧。” 栖梧屏住呼吸,伸手去拿那木匣。指尖触碰到粗糙木质的刹那—— 轰!!!

  一股庞大、冰冷、充满无尽岁月沧桑与空间错乱感的洪流,毫无征兆地、狂暴地冲入她的脑海! 无数破碎、扭曲、光怪无数破碎、扭曲、光怪陆离的景象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将她淹没!

  她看到: ? 无尽黑暗的虚空! 黑暗的虚空!** 没有星辰,没有光,只有绝对的死寂与冰冷。巨大的、难以名状的阴影在虚空中缓缓蠕动,投下令人灵魂冻结的恐怖威压! ? 崩裂的大地与燃烧的天空! 赤红的岩浆如同巨兽的血液在大地上奔流,天空被撕裂开巨大的、流淌着诡异色彩的裂缝!无数奇形怪状、散发着毁灭气息的“东西”正从裂缝中挣扎爬出! ? 一座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巨大到遮蔽星河的祭坛! 祭坛由无数断裂的星辰骸骨和流淌着液态光焰的奇异金属构成,祭坛中心,悬浮着一块……残缺的、散发着柔和白光、却蕴含着足以创世灭世伟力的巨大晶石!晶石周围,环绕着三枚微小的光点——一枚是温润的紫,一枚是深邃的绿,一枚是……冰冷的幽蓝! ? 最后,是一个模糊却威严到令人窒息的声音,如同直接在灵魂深处炸响: “娲皇……遗泽……三钥归一……归墟……门开……” “啊!” 林栖梧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眼前一黑,身体猛地向后踉跄,手中的木匣“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姑娘?你怎么了?” 老头被她的动静惊动,诧异地抬头。

  “没……没事,绊了一下。” 栖梧脸色惨白如纸,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腔!她强忍着灵魂被撕裂般的眩晕和那宏大景象带来的极致恐惧,弯腰去捡那木匣。指尖再次触碰—— 这一次,没有恐怖的幻象洪流。木匣内里空空如也,只有一股淡淡的、类似陈年檀香混合着奇异金属的冰冷气息。但匣子内壁底部,赫然刻着一个与匣子表面一模一样的、更加清晰完整的繁复图案!而在那漩涡状标记的中心,镶嵌着一粒比米粒还小、却散发着微弱幽蓝光芒的……奇异晶体碎片! 心口的紫玉再次传来清晰的悸动,这一次,带着一种奇异的……渴望与共鸣?仿佛遇到了失散的同源! 娲皇遗泽?三钥归一?归墟之门?

  那些恐怖的景象和威严的声音碎片,如同烙印般刻在她的意识里!这不起眼的木匣,这幽蓝的晶体碎片,竟隐藏着如此惊天动地的秘密!它惊天动地的秘密!它和紫玉,和瑛哥哥的温玉髓心,甚至……和薛宝钗那块冰冷的“冰魄”,难道就是那环绕巨大晶石的“三钥”?! 巨大的信息量和恐惧感几乎将她击垮!她必须立刻离开这里!找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消化这一切! 她紧紧攥住木匣,如同攥住救命稻草,也如同攥住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转身就要往外走。 就在她转身的刹那!

  藏古斋那扇临街的、蒙着灰尘的玻璃橱窗,毫无征兆地—— 轰然炸裂!!! 无数锋利的玻璃碎片如同暴雨般向内激射!刺耳的爆裂声和路人的尖叫瞬间撕裂了市场的喧嚣! 硝烟与尘土弥漫中,三个穿着黑色作战服、戴着战术面罩、手持短小精悍微冲的身影,如同地狱归来的恶鬼,踏着满地的玻璃碴,杀气腾腾地冲了进来!黑洞洞的枪口,瞬间锁定了店内唯一的目标——林栖梧! “目标确认!夺取‘源石碎片’!死活不论!” 为首者冰冷的声音透过面罩传来,带着金属的质感! 秦家的追兵!竟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狠! 金陵,涵碧轩。

  水波轻拍画舫,百合香已冷。贾瑛立于船头,目送“青鱼”的乌篷船如同融入水墨般消失在晨雾深处。与薛宝钗达成的脆弱同盟,如同一把悬于头顶的双刃剑,虽解了燃眉之急,却也将他更深地卷入了四大家族倾轧的漩涡中心。 心口温玉髓心传来一阵细微却清晰的悸动,带着一丝……惊惶?是栖梧!她在那个世界又遇险了!贾瑛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发白,一股焦灼的无力感啃噬着他的心脏。纵有宝玉感应,却隔世相望,鞭长莫及! “公子,”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是留守画舫的玄衣卫,“‘青鱼’传回急讯:王彪……死了。” 贾瑛霍然转身,眼中寒芒爆射:“死了?如何死的?何时何地?”

  “就在昨夜,城西‘黑水坞’废弃的漕帮地牢里。”“玄衣卫”语速极快,“发现时,尸体尚温。死状……极惨。全身骨骼寸断,内脏破裂,像是被……被巨力生生碾碎!但体表……却无致命外伤!更诡异的是,他双目圆睁,瞳孔涣散,脸上凝固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极致恐惧和……狂热崇拜的扭曲表情!仿佛临死前,看到了什么无法理解、却又让他顶礼膜拜的……神魔之象!” 巨力碾碎内脏?体表无伤?恐惧与狂热并存?

  贾瑛的心猛地一沉!这绝非薛家“寒潭”的审讯手段!“寒潭”杀人,讲究效率与隐秘,或毒,或刃,或水,绝不会留下如此诡异恐怖的痕迹!这更像是……某种超越凡俗力量的虐杀!难道……王家内部,还隐藏着比“影卫”更可怕、更非人的力量?昨夜破庙“光罩”显圣,终究还是引出了更深的黑暗? “现场可有痕迹?任何异常之物?” 贾瑛追问,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有!”“玄衣卫”眼中也闪过一丝惊悸,“在王彪紧握的拳头里,发现了一小撮……灰烬。不是纸灰,也不是木炭灰,而是一种……从未见过的、闪烁着微弱七彩磷光的奇异灰烬!触手冰冷刺骨!” 七彩磷光的灰烬?冰冷刺骨?

  贾瑛的瞳孔骤然收缩!一个几乎被遗忘的细节猛地撞入脑海——丙字仓石台边,王夫人拾起那枚紫玉碎片时,石台边缘似乎也残留着些许……类似的、带着微弱异彩的灰烬痕迹!当时他只以为是焚烧账册的余烬,未曾深究! 难道……那石台,那灰烬,与王彪诡异的死状……与王家隐藏的恐怖力量……同出一源?!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瞬间爬满全身!王夫人手中掌握的,恐怕远不止“影卫”和商会的势力!她背后,或许还站着某种……难以想象的、非人的存在!这潭水,比他预想的更深、更浊、更凶险万分! “传令‘青鱼’!” 贾瑛的声音冷冽如刀,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第一,不惜一切代价,弄到一点那种七彩灰烬!第二,动用所有埋得最深的暗线,查!查王家近三代所有异常死亡事件,尤其是死状离奇者!查王家宗祠、祖坟、以及所有不对外开放的秘地!第三,通知我们在薛家的人,提醒薛姑娘……小心‘非人之祸’!” “是!” 玄衣卫凛然应命,身影迅速消失在船舱内。 贾瑛独自立于船头,晨风吹拂着他素净的衣袍,却吹不散心头的阴却吹不散心头的阴霾与对栖梧的深切担忧。他下意识地抚上心口温玉髓心,那缕因栖梧惊惶而起的悸动仍未平息。 栖梧,无论你身处何地,面临何等凶险……

  瑛哥哥,定会破开这重重迷障,踏碎这万丈深渊,寻你归来!

  他望向北方阴沉的天空,目光穿透云层,仿佛要抵达那遥不可及的彼岸。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