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烬光-《周生如故之南辰时宜》

  乱葬岗的夜风裹着腐草气息,时宜攥紧袖中短剑,指节抵着掌心的檀木箭靶。

  周生辰玄甲上的暗纹在火光中若隐若现,他反手将她护在身后的力道,让她想起藏书阁那些挑灯夜读的时光。

  “啧啧,世人皆传小南辰王战无不胜,如今也有了软肋?”

  金荣的笑声裹着浓烟传来,他晃了晃手中的火把,二十辆浸着火油的马车在坡上一字排开,车板上绑着的假人怀里,露出半截染血的“密信”。

  正是前世让周生辰万劫不复的罪证。

  时宜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前世刑场上那截散落的红绳突然在记忆里晃了晃。

  “把真迹交出来。”

  周生辰的声音沉如寒铁,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箭靶。

  三日前萧宴截获的密报在脑中闪过:金荣准备用这些假证在朝堂上重演旧戏码,而真正的证据,应该就藏在……

  “师父!左侧!”

  三支火箭擦着耳际飞过,引燃了枯树。

  时宜拽住周生辰的披风,却被他反手扣住手腕推向岩洞。

  火光映着他眉骨的血痕,玄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

  “数到三百,若我未归……”

  “不!”

  时宜的指甲掐进他掌心。

  “您教过我,燕衔枝要攻守相济!”

  她旋身抽出短剑,借着周生辰挥刀的力道跃上土坡。

  剑锋挑飞两枚暗器的瞬间,她听见周生辰低咒一声,却已来不及阻拦。

  这招正是前日在校场,他手把手教她的变式,此刻使出来,竟让金荣的部将愣了神。

  金荣的笑声戛然而止。

  周生辰旋身时,刀锋已划破他肩头的锦缎,血珠溅在伪造的密信上,晕开一片暗红。

  \"软肋?\"

  他的声音冷得像雁门关的霜。

  \"本王的将士、北陈的百姓,皆是软肋。\"

  话音未落,时宜已借着他挥刀的力道跃上土坡,短剑寒光逼退两名刺客。

  山风卷起时宜的裙裾,露出软甲下隐约的白裙。

  金荣盯着她发间晃动的檀木簪,忽然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当年漼家把你送进王府,就是为了……\"

  他的话被周生辰的刀锋截断,玄甲映着篝火,宛如战神降世。

  \"住口!\"

  时宜的剑尖抵住金荣喉间。

  前世刑场上,这个男人曾踩着周生辰的血,在城楼上高呼\"叛臣伏诛\"。

  此刻她望着匣中盖着漼广私印的密信,指甲几乎要刺破掌心。

  周生辰却突然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身后。

  \"十一,看西北方。\"

  时宜转头望去,山涧方向传来隐约的水声。

  三日前在藏书阁,周生辰用木炭在沙盘上画的弧线突然鲜活起来。

  他早命人在乱葬岗西北掘了引水渠!

  \"放箭!烧死他们!\"

  金荣发狂般嘶吼。

  数十支火箭破空而来,却在触及周生辰等人时,被一道水幕浇得嗤嗤作响。

  谢云率着王军从山后杀出,马蹄踏碎满地火星。

  金荣脸色骤变,转身欲逃,却被萧宴凌空掷来的袖箭钉住脚踝。

  周生辰弯腰拾起鎏金匣,指尖抚过漼广的私印。

  时宜望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想起前世他被剔骨时,漼家同样保持着沉默。

  \"师父……\"

  她的声音被战鼓声吞没。

  周生辰却将匣中的密信塞进她袖中,低声道。

  \"回营后,带你看样东西。\"

  归途上,周生辰的战马与她并行。

  他从怀中取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半块桂花糕。

  \"方才见你盯着火油车出神,想必是饿了。\"

  时宜接过糕点,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远处雁门关的灯火渐明,她咬下一口,甜香混着硝烟,忽然红了眼眶。

  萧宴策马经过,瞥见周生辰空荡荡的腰间,意味深长地笑了。

  \"周生辰,你的箭靶呢?\"

  周生辰看了眼时宜藏箭靶的袖袋,唇角微扬。

  \"借人了。\"

  夜风卷起时宜的鬓发,她摸着怀中的檀木箭靶,忽然想起《军阵要略》里的批注。

  \"善战者,求之于势。\"

  此刻她终于明白,周生辰的\"势\"从来不是孤身奋战。

  他的软肋,亦是他的铠甲。

  而她手中的箭靶,早已不再是简单的佩饰,而是乱世中,两人心照不宣的羁绊。

  当城门在身后缓缓闭合,时宜望着周生辰染血的背影,忽然懂了他方才的话。

  所谓软肋,不是弱点,而是值得以命相护的珍视。

  就像这枚檀木箭靶,既是她藏了三年的心意,也是他披荆斩棘时,始终揣在胸口的温柔。

  时宜听见营外传来车马声。

  她握着檀木箭靶的手顿了顿,窗纸上投下的玄色麒麟纹让心跳陡然加快。

  是太子仪仗到了。

  “漼姑娘。”

  帐外传来刻意压低的嗓音,带着病态的阴柔。

  时宜转身时,正撞见刘子行苍白的脸探进帐中,他的目光扫过她案头的《军阵要略》,落在她腰间新换的檀木坠子上。

  “听闻乱葬岗一战,姑娘也参与了?”

  周生辰留下的桂花糕还摆在几上,时宜不着痕迹地用帕子盖住。

  “太子殿下怎么来了?”

  刘子行的指尖划过她搁在案上的短剑,剑锋映出他眼底的暗芒。

  “金荣伏法,皇兄命我来取证物。不过……”

  他忽然凑近,腐叶般的气息喷在她耳畔。

  “漼太傅前日递来家书,说漼家祠堂的牌位该添新了。”

  时宜浑身发冷。

  前世正是这句话后,她被强行带回漼府,锁进祠堂筹备和亲。

  帐外传来脚步声,周生辰的声音混着晨露传来。

  “太子亲临,末将有失远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