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假意成婚-《周生如故之南辰时宜》

  天刚蒙蒙亮,冷宫的门就被推开了。

  时宜迎着晨光站起身,昨日眼底的泪痕已被拭去,只剩下一片沉静。

  刘子行的贴身内侍捧着锦盒站在门口,见她出来,躬身道。

  “姑娘,殿下在偏殿候着。”

  时宜没说话,只是转身望了眼墙角的周生辰。

  他仍闭着眼,玄色囚衣上的血痕在晨光里泛着暗沉的光,腕间的青纹却似乎淡了些。

  她知道,那是他强压着蛊毒的模样。

  偏殿里燃着龙涎香,刘子行正对着铜镜整理朝服。

  听见脚步声,他转过身,眼底的贪婪几乎要溢出来。

  “想通了?”

  “我答应嫁你。”

  时宜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但你得先放周生辰走。”

  刘子行挑眉,指尖摩挲着腰间的玉带。

  “放他走?放虎归山?”

  “他中了千蛛蛊,撑不了多久。”

  时宜迎上他的目光,语气平静。

  “你留着他,不过是想用他牵制我。如今我既已点头,留着个废人在宫里,反倒碍眼。”

  她顿了顿,刻意加重了语气。

  “何况,你若连这点诚意都没有,我怎知你会不会在成婚之后,转头就取他性命?”

  刘子行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笑了。

  “好,我答应你。”

  他扬手召来内侍。

  “去冷宫,把周生辰送到西州边境,给足粮草,不许伤他分毫。”

  内侍领命而去,时宜的心却沉了沉。

  她太了解刘子行了,这人从来说话不算数,所谓“送到西州边境”,多半是想在半路动手。

  可她此刻别无选择,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吉时定在午时。”

  刘子行望着她,目光一直黏在时宜身上。

  “礼部已经备好了嫁衣,你且去梳妆。”

  凤冠霞帔被捧进来时,时宜正坐在窗前发呆。

  大红的锦缎上绣着龙凤呈祥,金线在晨光里闪着刺目的光,像极了刘子行眼底的算计。

  侍女为她梳头时,她摸着发间空荡荡的位置,才想起那支能开暗锁的银簪,昨夜落在了冷宫的地上。

  “姑娘的发质真好。”

  侍女笑着夸赞,木梳划过青丝,带起细碎的声响。

  时宜望着铜镜里的自己,一身红衣衬得脸色愈发苍白,倒像是……

  像是要去赴一场盛大的祭典。

  午时的钟声刚响,太极殿外已是人声鼎沸。

  刘子行穿着十二章纹的帝王冕服,站在丹陛上接受百官朝拜。

  他特意将成婚大典与登基仪式合在一处,就是要让天下人看看,他不仅要坐上这龙椅,还要娶到南辰王府的小南辰妃。

  时宜被内侍引着走上丹陛,大红的裙摆拖过金砖地,留下长长的影子。

  她抬头时,正撞见刘子行望过来的眼神,那里面有得意,有占有,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时辰到。”

  司仪官高声唱喏。

  “请史官记下——”

  史官捧着玉册上前,提笔欲写。

  就在笔尖即将触到玉册的刹那,殿外突然传来震天的喊杀声。

  刘子行猛地回头,只见凤俏提着长枪从殿外冲进来,银甲上还沾着血迹。

  “刘子行,你的死期到了!”

  紧随其后的是萧晏,他一身玄甲,手中长剑直指丹陛。

  “南辰王军在此,还不束手就擒!”

  殿内顿时一片混乱,百官尖叫着四散奔逃。

  刘子行脸色骤变,厉声喝道。

  “禁军何在!给朕拿下他们!”

  可回应他的,只有殿外此起彼伏的兵刃相接声。

  他这才惊觉,为了防备时宜逃跑,他把大半禁军都调去了成婚大典的仪仗队,此刻留在太极殿的,不过是些老弱残兵。

  “怎么会这样……”

  刘子行喃喃自语,忽然猛地转向时宜,眼神凶狠如狼。

  “是你!是你早就串通好了!”

  时宜趁机往后退,想趁着混乱脱身。

  可手腕刚一动,就被刘子行死死攥住。

  他的力道极大,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皮肉里。

  “想走?没那么容易!你是朕的皇后,死也要死在这太极殿里!”

  “放开她!”

  一声怒喝从殿外传来。

  时宜抬头望去,只见周生辰站在殿门口,玄色战袍虽仍沾着血,却已换去了囚衣,手中长剑斜指地面,腕间的青纹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显然是强撑着蛊毒赶来的。

  “周生辰?”

  刘子行瞳孔骤缩。

  “你怎么会在这里?”

  周生辰没理他,目光只落在时宜被攥住的手腕上,眼底翻涌着杀意。

  “刘子行,你可知欺辱她的下场?”

  话音未落,他已提剑冲上丹陛。剑光如练,直逼刘子行面门。

  刘子行慌忙松开时宜去挡,却被周生辰一剑挑落了冕冠。

  珍珠滚落满地,沾染上四散奔逃者踩出的污泥。

  时宜趁机往后退,可刚退两步,就被刘子行的内侍拦住。

  她低头躲过内侍的刀,顺手抓起案上的玉圭砸过去,正中那内侍的额头。

  趁着对方倒地的间隙,她提着裙摆往殿外跑,可刚跑到殿门,就被刘子行再次拽住了后领。

  “我说过,你哪儿也别想去!”

  刘子行的声音带着疯狂的笑意,他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抵在时宜的颈侧。

  “周生辰,你再往前一步,我就杀了她!”

  周生辰的剑顿在半空,凤俏和萧宴也停下了动作。

  殿内的厮杀声渐渐平息,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丹陛上。

  刘子行像只困兽,死死抓着时宜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而周生辰的剑尖,离刘子行的咽喉只有寸许。

  时宜能感觉到颈侧的匕首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刘子行的疯狂。

  她侧过头,正好撞见周生辰的目光,那里面有焦灼,有愤怒,还有一丝她看懂的决绝。

  “别管我。”

  她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寂静的大殿。

  “南辰王军的弟兄们,你们主帅还在,你们的信念还在。今日若放虎归山,他日必遭反噬。”

  刘子行的匕首又紧了紧,划破了她颈间的肌肤,渗出细小的血珠。

  “闭嘴!”

  “我偏要说。”

  时宜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句道。

  “你以为娶了我,就能得到南辰王府的兵权?你以为杀了我,就能让周生辰屈服?刘子行,你从一开始就错了。我们护的从来不是什么名分,是天下苍生,是朗朗乾坤。”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萧晏探头一看,朗声道。

  “是北狄军!他们来了!”

  刘子行脸色一白,手中的匕首又抖了抖。

  时宜趁机抬手,狠狠握住他持刀的手腕,用尽全身力气往他自己怀里送。

  刘子行没料到她会反抗,痛呼一声松开了手。

  周生辰的剑趁机刺出,正中刘子行的肩胛。

  刘子行踉跄着后退,撞翻了身后的龙椅。

  他望着围上来的南辰王军,忽然凄厉地笑起来。

  “你们以为赢了吗?北狄军已经进城了,这皇城,迟早是他们的天下!”

  周生辰没再看他,只是快步走到时宜身边,伸手抚过她颈间的伤口。

  “没事吧?”

  时宜摇摇头,望着殿外渐起的烟尘,轻声道。

  “北狄军来了,我们得赶紧想办法退出去。”

  萧晏走上前。

  “我已经让人去关闭城门了,可北狄骑兵太多,怕是撑不了多久。”

  周生辰望着满地狼藉的太极殿,又看了眼被凤俏踩在脚下的刘子行,忽然道。

  “凤俏,看好他。萧晏,你带时宜从密道走,去西华门找旧部汇合。”

  “那你呢?”

  时宜抓住他的衣袖,生怕一撒手他就不见了。

  周生辰笑了笑,抬手替她理了理散乱的鬓发。

  “我去会会北狄。当年在雁门关没打够,正好今日补上。”

  他握紧她的手。

  “等我回来,带你去看西州的雪。”

  时宜望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玄色战袍在风中猎猎作响,腕间的青纹在阳光下若隐若现。

  她知道,这场仗不好打,可她更知道,那个答应要带她看雪的人,从来不会食言。

  萧晏在一旁催促。

  “姑娘,我们该走了。”

  时宜最后望了眼周生辰消失的方向,将颈间的血珠拭去,跟着萧晏往密道走去。

  大红的嫁衣拖过冰冷的金砖地,像一道蜿蜒的血痕,也像一道不灭的信念。

  她要活着等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