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2章 剔骨之刑入梦-《周生如故之南辰时宜》

  夜色渐深,漼府的静谧被月光温柔地笼罩。

  时宜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

  漼广在饭桌上说的话,像一根根细密的针,反复刺入她的脑海。

  “陛下表面上信任我们,暗地里却始终在提防……”

  “他是在试探我们漼家的忠心……”

  “北境的蛮族狡猾得很……周生辰这次去,怕是要打一场硬仗。”

  每一个字,都让她心头的不安扩大一分。她知道,阿舅说的是对的。

  帝王心术,深不可测。

  周生辰手握七十万大军,镇守北境,是北陈的定海神针,却也成了悬在皇帝刘徽头顶的一把利剑。

  这把剑,既能保江山稳固,也能随时调转方向,直逼皇城。

  而她,漼氏时宜,即将成为这把利剑的鞘。

  这份看似无上荣光的赐婚,究竟是护身符,还是催命符?

  她不敢深想。

  时宜在床上辗转反侧,床榻上的鲛绡帐幔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不是周生辰平安归来的模样,而是漼广那凝重的神情,是文玥姐姐眼底深藏的忧虑,是宫墙下那两名宫女警惕的目光。

  不知过了多久,疲惫终于战胜了心神不宁,时宜的意识渐渐沉入黑暗。

  ……

  梦境的开端,是一片猩红。

  时宜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巨大而空旷的殿宇之中。

  殿内没有窗,四壁是冰冷的青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和草药味,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

  殿顶高悬着一盏巨大的长明灯,昏黄的灯光摇曳不定,将殿内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层诡异的血色。

  她看到了刘子行。

  他穿着一身龙袍,坐在殿中最高的位置,脸上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病态的满足与残忍。

  他的目光,正死死地盯着殿中央。

  时宜的心脏猛地一缩,她顺着刘子行的目光看去,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

  殿中央,立着一个刑架。

  那不是普通的刑架,而是由无数根粗壮的玄铁打造而成,上面布满了暗红色的锈迹,不知沾染过多少人的鲜血。

  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被牢牢地绑在刑架上。

  是周生辰。

  他穿着那身她最熟悉的玄色劲装,可此刻,衣袍上已满是尘土与血污。

  他的头发散乱地垂下,遮住了脸,只能看到他微微垂着头,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显然已经承受了巨大的痛苦。

  “周生辰,你可知罪?”

  刘子行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冰锥,刺破了殿内死寂的空气。

  周生辰缓缓抬起头。

  时宜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他的脸上布满了汗水与血痕,嘴唇干裂,脸色苍白如纸,曾经那双总是含笑望着她的、星辰般明亮的眼睛,此刻却黯淡无光,只剩下无尽的疲惫与悲凉。

  “臣……何罪之有?”

  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何罪之有?”

  刘子行冷笑一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一步步走下台阶,来到周生辰面前,用手中的玉如意挑起他的下巴。

  “你拥兵自重,心怀不轨,结党营私,意图谋反!桩桩件件,罄竹难书!”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周生辰闭上眼,不再看他,语气平静得可怕。

  “好一个欲加之罪!”

  刘子行被他的态度激怒了,猛地甩开玉如意。

  “你不是最看重你的王军吗?你不是最在乎你的名声吗?朕今日,便要让你亲眼看着,你的七十万大军,是如何因为你而土崩瓦解!朕要让你死后,背上千古骂名!”

  他转身,对着殿外高声下令。

  “传朕旨意,南辰王周生辰,通敌叛国,罪无可赦!赐剔骨之刑!”

  “剔骨之刑”四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时宜的梦中炸响。

  她想冲过去,想大喊,想告诉所有人这是错的,她的师父是忠臣,是战神,他从未有过半点异心!

  可她却发现,自己像一个被无形力量束缚的幽魂,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她的身体在拼命挣扎,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发出无声的呜咽。

  两名面无表情的刽子手,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托盘上,放着数十把形状各异、闪着寒光的小刀,刀刃薄如蝉翼,在昏暗的灯光下,反射出令人胆寒的光芒。

  其中一名刽子手走到周生辰身后,举起了一把最长的刀。

  时宜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看到那把刀落下,精准地刺入了周生辰的肩胛骨。

  “呃……”

  一声压抑的闷哼,从周生辰的喉咙里溢出。

  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湿了他的鬓发。

  他的双手被铁镣锁住,死死地攥成了拳头,指甲深陷进掌心,流出鲜血。

  他没有求饶,没有哭喊,只是将头死死地向后仰去,咬紧了牙关,承受着那非人的剧痛。

  “师父!”

  时宜在心中疯狂地呐喊,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看到鲜血顺着他的手臂流下,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每一声,都像是敲在她的心上。

  刽子手没有停。

  一把又一把的小刀,被他们熟练地使用着。

  他们像是在进行一场最残忍的艺术创作,用最精准的手法,剥离着一个鲜活生命的血肉与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