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鸡蛋争夺战的前奏-《遗忘时爱上你》

  我刚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就听见厨房传来冰箱门打开的声音。阿辞已经站在操作台前,手里捏着一对银色镊子,正从蛋盒里夹起一枚鸡蛋。他动作很稳,像是在处理什么精密仪器,蛋壳表面连一点磕碰都没有。

  我没吭声,只撩了下额前的碎发,走过去拉开橱柜拿锅。

  他没抬头,却先开口:“两个都给你。”声音低低的,带着点晨起的哑,但语气很认真,像在确认一件重要的事。

  我愣了半秒,随即笑了,“你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记得。”他把鸡蛋放进一个乳白色的定制餐盒里,盖子上有刻度线和营养标签贴纸,“蛋白质摄入要定量,温度也要控制。”

  我掀开锅盖,倒了点油进去。“那你这盒打算放多久?等它自己煎熟?”

  他终于抬眼看我,眉头微皱,似乎觉得我不该质疑他的安排。“这是无菌蛋,适合冷食或低温料理。直接煎会破坏氨基酸结构。”

  “哦。”我点点头,顺手从他旁边的蛋盒里抓起剩下那枚,在锅沿一磕,蛋液滑进热油里,瞬间炸出细密的声响。

  滋啦——

  他手一抖,镊子差点掉进水槽。

  “你干什么?”他盯着锅里的蛋,眼神像看见什么不可逆的浪费。

  “吃早餐啊。”我把蛋拨了两下,金黄的边缘慢慢卷起,“你说的,两个都给你。现在只剩一个了,你要生吃那个,还是跟我一起吃熟的?”

  他没动,也没说话,只是看着那枚在餐盒里安静躺着的鸡蛋,又看看我锅里翻腾的蛋液。阳光从窗缝斜切进来,照在他手背上,镊子反射出一道冷光。

  过了几秒,他转身拉开消毒柜,取出一次性手套,默默戴上,然后蹲下身,用纸巾一点点擦地板上溅到的蛋清。

  我翻了个白眼,“至于吗?一滴而已。”

  “卫生是习惯问题。”他低声说,指节用力,把纸巾揉成一团。

  “可生活不是实验室。”我关小火,把煎好的蛋铲进盘子,顺手多盛了一勺米饭,“你以前天天开会,喝咖啡都要测酸碱度,现在住这儿,总得学会什么叫‘差不多就行’。”

  他站起身,脱掉手套,没反驳。

  我端着盘子走到小餐桌旁坐下,咬了一口饭团似的炒饭,烫得直呼气。他还在原地站着,影子拉得很长,落在瓷砖上。

  “坐啊。”我指了指对面的位置,“不吃的话,我就全吃了。”

  他迟疑了一下,才走过来坐下,目光落在我盘子里那枚溏心蛋上。蛋黄微微晃着,像随时会破。

  “你不担心沙门氏菌?”他问。

  “我每天跑十几个小区,爬六楼送餐,要是真那么娇气,早病倒了。”我夹起一块带蛋黄的米饭塞进嘴里,“再说,热油煎过,哪还有细菌?活着不就是图个热乎劲儿?”

  他垂下眼,没接话。

  我嚼着饭,看他一眼,“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太糙了?”

  他猛地抬头,“没有。”

  “那你干嘛非要用镊子夹鸡蛋?还搞什么营养配比?咱们这儿又不是米其林后厨。”

  “我只是……想把事情做对。”他声音轻了些,“以前所有事都有标准流程,错了会有后果。现在我不知道什么是对的,只能按我知道的方式去做。”

  我放下筷子,忽然有点说不出话。

  他低头看着空盘子,像在等审判。

  我叹了口气,起身回厨房,又打了一枚蛋——其实冰箱里还藏着一枚,是我昨天特意留的,怕他半夜饿醒。

  锅热了,我照样一磕,蛋液滑进去,滋啦作响。

  他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过来,站在我身后半步远的地方,没说话,但视线一直停在锅上。

  “学着点。”我侧身让出点位置,“火别开太大,油温够了再下蛋。你喜欢溏心就少煎会儿,全熟就得盖个盖子焖一下。”

  他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台面边缘。

  我铲起蛋,分成两半,一人一份。

  他接过盘子时,指尖碰到我的手背,很凉。

  “下次……”他顿了顿,“我能试试自己来吗?”

  “你敢用徒手碰鸡蛋,我就教你。”我笑出声。

  他抿了下嘴,竟没反对。

  我们重新坐回桌边。他盯着盘子里的蛋,迟迟没动。

  “戳破它。”我说,“不然凉了。”

  他拿起勺子,小心翼翼碰了下蛋黄。橙红的浆液缓缓溢出,顺着米饭漫开。

  他看了我一眼,“原来……是这样。”

  “什么?”

  “热的。”他低声说,“比我想象的,热很多。”

  我正想笑,突然发现他餐盒里的那枚无菌蛋还摆在操作台上,孤零零的,像被遗忘的任物。

  “喂。”我站起来,走过去把那枚蛋拿出来,在锅边一磕,打进锅里。

  他猛地抬头,“你干什么!”

  “帮你完成第一步。”我翻了下蛋,“你不是想学吗?从今天起,你的鸡蛋不准进餐盒,只准进锅。”

  他怔住,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

  蛋熟了,我铲进他盘子里,正好叠在他刚才那半上面。

  “现在是双层溏心。”我坐回去,“尝尝看,有没有破坏氨基酸结构?”

  他低头吃了一口,咀嚼得很慢。

  然后,他放下勺子,伸手把那个乳白色餐盒推进了橱柜最里面,顺手把镊子扔进了抽屉。

  “以后不用这个了。”他说。

  我没应声,只低头扒饭。

  窗外有风掠过,窗帘轻轻晃了一下。台灯还亮着,光线偏了些,照在他袖口的一小块油渍上。

  他没去擦。

  我吃完最后一口,正要起身收拾碗筷,他却先站了起来。

  “我洗。”他说。

  “你会用洗洁精?”

  “至少比镊子顺手。”他拧开水龙头,把盘子一个个放进水槽。

  我靠在门框上看他背影,忽然说:“阿辞。”

  “嗯?”

  “明天……还想要两个蛋吗?”

  他背对着我,肩膀顿了一下。

  “要。”他声音很轻,却很清楚,“每天都想。”

  我没再说话,只笑了笑。

  他开始刷锅,动作还不太利索,泡沫沾到了手腕。我走过去,往他掌心又挤了一瓶清洁剂。

  “这里容易藏油。”我指着锅底边缘,“你刷得到吗?”

  他伸长手臂试了试,“可以。”

  “不行就喊我。”我退后一步,“毕竟……你的鸡蛋现在归我管了。”

  他没回头,但我看见他耳根有点红。

  水声哗哗地响,锅碗碰撞发出清脆的轻响。阳光慢慢爬上桌面,照在两个空盘子上,蛋黄的痕迹还没擦净,黏在瓷面上,泛着微光。

  我转身去拿抹布,眼角扫到他正悄悄把昨晚那张速写本塞进抽屉深处。

  本子封面朝下,页脚那行小字被压住了。

  但我记得清清楚楚——

  “我们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