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这很奇怪,肯定有大问题-《师姐每天都在走火入魔》

  第二日,我寻到了陈世安那处精致的院落。

  这大少爷正歪在铺着厚厚绒垫的廊下软榻上,支使着两个外门弟子陪他掷骰子,身旁的小几上还摆着温好的茶水和几样精巧点心。

  见我进来,他眼皮懒懒一掀,唇角就勾起了惯常那点玩味的笑:“白师妹!来得正好,陪本少爷玩两把?他俩手太臭,没劲儿。”

  “大少爷,我这手气可玩不过你,怕是要输得底裤都不剩。”我勉强扯出个笑,走近了些,压低声音,“今天来,是有要紧事想问你。”

  陈世安见我神色不同往常,这才稍稍坐正了些,挥挥手让那两个弟子退下:“何事?搞得神神秘秘的。”

  我深吸一口气,将压在心头一晚上的疑问尽数倒出:“你还记不记得,大概半年前,新来的那个白头发的、个子很矮的内门女弟子,你还有印象吗?还有,之前突然没了的王石,还有同期被执事堂带走的旬一、赵侃、孙映舟他们三个……后来怎么样了?有消息吗?……”

  我话未说完,便见陈世安脸上的懒散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古怪的神情。

  他微微蹙着眉,眼神里充满了毫不作伪的疑惑和……一丝打量。

  “等等,”他打断我,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什么白发女弟子?内门这半年何时进过新人?王石?旬一?这都谁跟谁?你说的这些名字,我听着怎么这么耳生?”

  他上下扫了我两眼,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突然癔症发作的人:“你没事吧?是不是修炼出岔子,魇着了?做什么乱七八糟的梦了?”

  说着,他竟然还真从袖袋里摸出一个小巧的玉瓶,倒出一粒清香扑鼻的安神丹药,随手抛给我:“喏,定定神。少想些有的没的。”

  我下意识接住那枚圆润微凉的丹药,愣在原地,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比寒松峰的冰雪更冷。

  连他也……不记得了。

  或者说,在他的世界里,这些人,这些事,从未存在过。

  我捏紧了那枚丹药,头疼地揉了揉突突直跳的眉心,一股巨大的无力和茫然席卷而来。

  我强行按下心头的翻涌,话锋猛地一转:“罢了罢了,许真是我近日修炼疲累,梦境现实有些混淆了。不说这个了……”

  “话说陈大少爷,你见识广博,可知晓……‘无情道’?”我一边嚼着糕点,一边含糊不清地问道,故作一副好奇模样。

  陈世安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见我主动请教,又吃他的糕点,折扇“唰”地一声展开,优哉游哉地摇了起来,一副“你可算问对人了的”倨傲表情。

  我立刻从善如流,表现出极大的兴趣,顺手就从旁边小几上的点心碟子里拈了块糕点,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一边吃一边做出洗耳恭听状。

  陈世安清了清嗓子,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这无情道嘛,世人皆知它厉害,斩断七情六欲,心无挂碍,修行一日千里,同阶之内几乎无敌手!乃是最顶尖、也最凶险的道途之一。据说修到极处,言出法随,心念一动便可决人生死!啧啧……”

  我听得“津津有味”,不一会儿就把那碟点心吃了个七七八八,顺带把他那杯没动过的茶也端过来喝了个干净。

  “来人,续茶。”我极其自然地扭头朝候在远处的下人喊了一句。

  陈世安看得一愣,扇子都忘了摇,没好气地笑骂:“你倒真是不客气,真把我这儿当茶搂了?”

  我嘿嘿一笑,看着空杯子续上茶水:“大少爷果然博闻强识。见识不凡。只是……”

  我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着他微微扬起的下巴,才慢悠悠地接上:“听起来怎么跟说书先生讲的《绝情剑侠传》似的。”

  陈世安脸上那点得意瞬间僵住,摇扇子的手猛地一顿,“唰”地一下把扇子摇得飞快,眼神也开始左右飘忽。

  “胡、胡说什么!本少爷这都是……都是正经从古籍上看的!岂是那说书人能比的!”他梗着脖子辩解,但那心虚气短的样子,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也罢,从他这里,怕是再问不出什么真东西了。

  “是是是,大少爷看的古籍定然与众不同。”

  我从善如流地点头,也懒得再戳穿他,顺势道,“茶也喝了,点心也吃了,故事也听了,多谢款待。我先回去了。”

  说罢,转身就往外走。

  “哎?这就走了?”陈世安在我身后喊道,似乎还想挽回点面子,“真不来玩两把骰子?本少爷让你三成!”

  “下次吧,大少爷。”我头也没回地挥挥手,“下次等你看了‘新古籍’,有了‘新见解’,我再来讨教。”

  说完,不再停留,转身走出了这处依旧暖融,却再也问不出任何真相的院落。

  外头的风雪依旧,寒意彻骨。

  晚课时,俞峰主的声音嗡嗡地萦绕在耳边,混合着窗外风雪的呼啸声,织成一张巨大的,令人昏昏欲睡的网。

  我强撑着眼皮,脑袋却一点一点地往下坠,眼前书卷上的字迹渐渐模糊。

  “白重九。”

  一个没什么起伏、却自带威严的声音冷不丁地点到了我的名字。

  我一个激灵,猛地站起身,膝盖差点撞到书案,发出不大不小一声响动,引得周围几个弟子侧目看来。

  “你来说说,‘气纳百川,而意守元一’,此句何解?”俞峰主耷拉着眼皮,手中戒尺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掌心,看不出喜怒。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方才光顾着和瞌睡虫打架,压根没听进去半个字。

  众目睽睽之下,我只能硬着头皮开始胡诌:“呃……弟子以为,此话是说……是说灵气如同百川归海,来者不拒,但、但修士的意志需得……需得像守住一块灵石那样,坚定不动摇?”

  堂内响起几声极力压抑的嗤笑。

  俞峰主抬起眼皮,那双浑浊却锐利的眼睛扫了我一眼。

  然而,预想中的责罚并未降临。

  俞长清只是沉默地看了我片刻,最终,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牵强附会,未得真意。坐下吧,好好听课。”

  就这么……完了?

  我愣愣地坐下,心里非但没有松口气,反而令人匪夷所思。

  这俞老头子今天转性了?他竟然就这么轻易放过我了?

  我下意识地看向讲台,俞峰主却已恢复了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继续讲解着深奥的心法,仿佛刚才那片刻的异常只是我的错觉。

  (白重九:这老头子今天竟然放过我了!)

  (俞长清:算了今天心情好,不跟这毛丫头计较。)

  (白重九坐下后就扭头跟陈世安说小话。)

  (白重九:嘿!瞧瞧,今天这老头子转性了,真是活久见。)

  (陈世安看到俞长清掏出戒尺。)

  (陈世安:……)

  (白重九:你咋不说话啊!说话!)

  (俞长清:白!重!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