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古老契约,血诏新棋-《重生之炼狱归来》

  苏清月赤足站在冰凉的黑曜石地面上,血色晨光透过窗棂,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的铁锈味与龙涎香诡异交织,提醒着她昨夜并非梦境。

  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唇角,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冰冷的触感。她猛地攥紧手心,将那点不合时宜的战栗掐灭。

  龙榻,寝宫,换过的寝衣……每一个细节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灵魂刺痛。屈辱感与一种更深沉的、被无形之手操控的寒意交织攀升。

  但炼狱之火早已将她的脆弱烧灼殆尽。她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气息压下了翻涌的情绪,只剩下绝对的清醒和警惕。

  他给她换的衣?看到的又岂止是衣衫?她那身灵骨的秘密,在他眼中恐怕早已一览无余。这番“照料”,是警告,也是宣告——她从头到脚,皆在他的掌控之下。

  殿外传来极其轻微却整齐的脚步声,甲胄摩擦的冰冷声响比往日密集数倍。清洗仍在继续。苏府如何了?苏远山是死是活?苏清颜和她体内的魔种呢?

  信息闭塞如同盲人夜行,一步踏错便是万丈深渊。

  她必须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目光扫过这间极致奢华却冷硬如铁笼的寝殿。这里绝非久留之地,更非打探消息的地方。

  她走到门边,侧耳倾听片刻,随即伸手,缓缓推开那沉重的殿门。

  门外并非空旷的宫道,而是两名如同石雕般矗立的玄甲侍卫,气息沉厚,竟都是筑基期的修士!见到她出来,两人目光如电般扫来,手同时按上了腰间的佩刀。

  “陛下有令,姑娘请回殿内静养。”左侧侍卫开口,声音干硬冰冷,不容置疑。

  果然被软禁了。

  苏清月心下凛然,脸上却适时地露出几分虚弱和惶惑:“我……我想见陛下,当面谢恩……”声音细弱,带着刚醒不久的沙哑。

  右侧侍卫面无表情:“陛下有要事处理,不见任何人。姑娘请回。”

  碰壁了。

  苏清月垂下眼睫,掩去眸底冷光,依言退回殿内,重新关上门。硬闯绝无可能。

  她的目光再次落回那张巨大的龙榻,落在那凌乱的、属于另一个人的痕迹上。一种强烈的排斥感让她胃里翻涌。

  绝不。

  她环顾四周,最终选择在离龙榻最远的、靠窗的一张铺着软垫的紫檀木宽椅上坐下,蜷缩起身体,拉过一旁搭着的玄色暗龙纹斗篷裹紧自己——这大概是殿内唯一一件不那么带有强烈个人印记的织物。

  斗篷上依旧残留着极淡的冷冽气息,无孔不入。她蹙眉,却别无选择。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殿门再次被推开。

  一名低眉顺眼的老太监端着精致的早膳进来,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他布好膳食,便垂手退到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如同一个没有生命的影子。

  苏清月没有动那些食物,只是抬眼看向他,声音依旧维持着柔弱:“这位公公,外面……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我昨夜似乎听到些动静,心中甚是害怕……”

  老太监头垂得更低,声音尖细平板:“回姑娘话,昨夜有魔修作乱,惊扰圣驾,已被陛下雷霆手段平息。姑娘安心休养便是。”

  滴水不漏。

  苏清月指尖微微用力掐进掌心,继续试探:“魔修?天哪……那……那苏尚书府上……”她恰到好处地停顿,露出担忧又不敢多问的神情。

  老太监眼皮都未抬一下:“朝廷大事,非奴才所能妄议。姑娘若无事,奴才便告退了。”

  说完,竟不再给她任何询问的机会,躬身退了出去,殿门再次合拢。

  苏清月看着那扇门,眸光彻底冷了下来。

  殷玄冥将他的人看得如同铁桶一般。

  她沉默地坐了片刻,忽然起身,走到那桌膳食前。饭菜灵气充裕,但她此刻毫无胃口。她伸出手,看似无意地拂过碗碟边缘,一丝微弱到极致的幽冥之力如同触须般探出,感知着……

  没有毒。甚至是对她伤势极有好处的滋补灵食。

  他暂时确实没想让她死,甚至还在“喂养”她。

  她坐回椅中,闭上眼,不再试图从外界获取信息,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仔细感知着昨夜昏迷前后身体的变化。

  除了伤势被稳定,神魂依旧疲惫外,似乎……并无其他异样?

  不。

  就在神识扫过识海最深处时,她猛地一僵!

  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点极其微小的、几乎与她的幽冥之力融为一体的紫金色印记!

  那印记散发着极其微弱、却至高无上的龙气威压,如同一个沉默的监视者,深深烙印在她神魂本源之中!

  是殷玄冥留下的!

  什么时候?是那滴没入眉心的龙气?还是他抱起她时……

  苏清月浑身血液几乎冻僵!一种比死亡更可怕的寒意席卷全身!

  他不仅掌控着她的行动,如今连她的神魂深处都被打下了烙印!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在他面前将再无秘密可言?意味着他一个念头就能掌控她的生死?!

  剧烈的愤怒和恐慌几乎要冲垮她的理智!她本能地调动全部幽冥之力,疯狂地冲击向那点紫金印记!

  然而,那印记看似微小,却坚不可摧,如同亘古磐石,她的力量冲击上去,如同蚍蜉撼树,反而震得自己神魂剧痛,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又是一口鲜血涌上喉头,被她死死咽下。

  不行!不能硬来!

  她强迫自己停止这徒劳的挣扎,剧烈地喘息着,冷汗浸透了后背的寝衣。

  必须冷静……必须冷静……

  殷玄冥留下这印记,目的何在?监视?控制?还是……另有用意?

  若是单纯要她死,她早已死了无数次。他耗费心思“锤炼”她,必然是她还有“价值”。

  这印记,或许是枷锁,但也可能……是某种她尚未理解的“通道”或“庇护”?

  一个疯狂的想法突然闯入她的脑海。

  既然无法驱逐,那能否……反向利用?通过这印记,去感知烙印的主人?哪怕只能捕捉到一丝情绪波动或模糊的意念,也远比现在这睁眼瞎的状态强!

  这无异于火中取栗,一旦被察觉,后果不堪设想!

  但坐以待毙,更非她的风格!

  她再次闭上眼,这一次,不再是冲击,而是极其小心地、如同触碰最危险的毒蛇般,分出一缕细微的神识,缓缓地、缓缓地靠近那点紫金印记。

  就在她的神识即将触碰到印记的瞬间——

  嗡!

  印记猛地微不可察地亮了一瞬!

  一股庞大无比、冰冷威严的意念如同决堤的洪流,顺着那缕神识,轰然冲入她的识海!

  并非攻击,而是一种……俯瞰般的扫视!带着一丝尚未完全收敛的、仿佛刚经历过杀戮的凛冽煞气,以及一丝……极淡的疲惫?

  紧接着,一个冰冷不耐的意念如同炸雷般在她脑中响起:

  “不安分?”

  苏清月吓得神魂俱颤,猛地斩断了那缕神识,整个人从椅子上弹起,踉跄着后退数步,背脊重重撞在冰冷的殿柱上,才勉强站稳,心脏疯狂擂鼓,几乎要跳出胸腔!

  他察觉了!而且直接传来了意念!

  虽然只有三个字,但那冰冷的警告意味和其中蕴含的、仿佛刚刚经历过血腥清算的煞气,让她如同置身冰窖!

  他此刻的心情绝对称不上好!甚至可能正处于极度危险的状态!

  就在她惊魂未定之际,那冰冷的意念再次直接在她脑中响起,这一次,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过来。”

  过来?去哪里?怎么过去?

  苏清月茫然四顾,殿内空无一人。

  然而,她腰间那枚一直安静佩戴着的羊脂白玉佩,此刻却突然散发出温润的白色光晕,一道无形的空间波动瞬间将她笼罩!

  下一刻,天旋地转!

  眼前的景象骤然模糊、扭曲!仿佛被投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隧道!

  强烈的空间撕扯感传来,让她本就虚弱的神魂再次剧痛!

  噗通!

  她重重摔落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喉头一甜,又是一口血溢出。

  强忍着眩晕和剧痛,她挣扎着抬起头。

  眼前的景象,让她瞳孔骤然收缩!

  这里不再是帝王的寝宫,而是一片……废墟!

  断壁残垣,焦土裂痕,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尚未散去的、狂暴的能量残留!远处还有零星的黑烟升起。

  看建筑制式和残留的匾额……这里,竟然是苏府!昨夜魔气爆发的核心区域!

  而就在她前方不远处,殷玄冥正背对着她,负手而立。

  他依旧穿着那身玄黑龙袍,但袍角沾染了暗沉的血迹和灰烬,墨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着,几缕散落的发丝在带着血腥气的风中微动。

  他的面前,跪着一地黑压压的人!

  全是身穿苏府下人服饰的丫鬟、仆役、嬷嬷!他们个个面无人色,抖如筛糠,许多人身上带着伤,脸上布满泪痕和恐惧,却连大气都不敢喘,如同待宰的羔羊。

  更远处,则是密密麻麻、肃然而立的玄甲侍卫,刀剑出鞘,寒光凛冽,将整个废墟包围得水泄不通。浓重的煞气几乎凝成实质。

  而在殷玄冥的脚边,躺着几具盖着白布的尸体,看身形衣饰,似乎是……苏远山的心腹管家和几位护院头领?白布边缘渗出的血迹已然发黑。

  苏清月的心狠狠一沉!清洗……已经结束了?结果如何?

  她的目光急急扫过那群跪地的下人,试图寻找熟悉的面孔。

  没有苏远山。没有王氏。也没有……苏清颜。

  他们去了哪里?是死是活?

  就在这时,殷玄冥缓缓转过身。

  他的脸色比在寝宫时更加苍白一丝,但那双凤眸之中的冰冷和威严却如同出鞘的绝世凶刃,锐利得让人无法直视。目光扫过刚刚被传送过来、摔倒在地、嘴角溢血的苏清月时,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她只是一件被随意丢过来的物品。

  他抬起手,指尖拈着一枚沾着暗红血迹、形状古怪的黑色骨片,声音冰冷地开口,如同最终审判:

  “苏远山勾结魔宗,证据确凿,业已伏诛。”

  “其妻王氏,同罪,毙。”

  “府中一干魔染深重者,皆已清理。”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缓缓扫过地上跪着的那些幸存的下人。

  “剩余之人,魔种潜伏深浅不一,押入黑狱,详加甄别。”

  话音落下,如同死亡的钟声敲响。那些跪地的下人中顿时发出压抑不住的绝望哭泣和哀求声,却被侍卫们毫不留情地拖起,如同拖拽牲口般带离现场。

  苏清月僵在原地,浑身冰冷。

  苏远山……死了?王氏也死了?就这么……死了?

  不是死在她亲手复仇之下,而是如此轻易地、如同蝼蚁般被殷玄冥随手碾死在了这场清洗之中?

  一种极其复杂的、空落落的茫然和扭曲的快意交织着涌上心头。

  那她重生的意义?她忍受炼狱之苦归来,难道就是为了看着仇人如此……不值一提地落幕?

  她的目光猛地抬起,看向殷玄冥,声音因紧张和某种失控的情绪而微微发颤:“那……苏清颜呢?”

  殷玄冥的目光终于正式落在她脸上,那眼神深邃得可怕,仿佛能看穿她所有激烈翻涌的内心。

  他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残酷的弧度。

  “她?”

  殷玄冥唇角那抹冰冷残酷的弧度加深,如同深渊裂开的一道缝隙。他并未直接回答,而是缓缓抬起另一只手。

  一名影卫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上前,将一件东西恭敬地放在他掌心。

  那是一件……破碎的、沾满暗红血迹的鹅黄色缕金百蝶穿花云锦裙的残片!正是苏清颜昨日穿的那一身!残片上,还缠绕着几缕被扯断的、带着头皮的黑发,以及一只断裂的、依旧闪烁着恶毒邪光的赤金点翠步摇!

  触目惊心!

  “魔种爆发,反噬其主。”殷玄冥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字字如冰锥,刺入苏清月的耳膜,“倒是省了朕一番手脚。”

  他五指猛地收拢!

  砰!

  那残破的衣裙、断发、步摇,在他掌心瞬间被一股无形的霸道力量碾磨成最细微的粉末,从指缝间簌簌落下,混入地面的焦土与血污之中,再无痕迹。

  仿佛苏清颜这个人,连同她所有的恶毒、野心与不堪,就这般被轻易地、彻底地从世间抹去,连一点尘埃都未留下。

  苏清月死死盯着那从他指缝间飘落的粉末,瞳孔深处剧烈震颤,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窒息般的空茫瞬间席卷了她。

  死了……

  就这样死了?

  她前世今生最大的仇敌之一,让她受尽剥骨抽筋之苦、恨不能食肉寝皮的苏清颜,竟然就这么……没了?不是死于她的精心算计,不是亡于她的亲手复仇,而是如此……轻描淡写地,在她到来之前,就已化为飞灰?

  那她重活这一世,苦苦挣扎,忍受炼狱煎熬,步步为营,这一切……又算什么?

  一种极度荒谬和失控的感觉攫住了她,让她几乎站立不稳,指尖冰凉刺骨。

  殷玄冥碾碎了最后一点残渣,慢条斯理地拍了拍手,仿佛只是拂去了一点微不足道的灰尘。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重新落在苏清月脸上,清晰地捕捉到了她那一刻的失神、空茫和无法掩饰的……扭曲的不甘。

  “怎么?”他语气淡漠,却带着一丝洞穿人心的嘲讽,“仇人死了,不高兴?”

  苏清月猛地回过神,对上他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瞬间如坠冰窟,所有情绪被强行压回心底最深处,只余下一片冰冷的戒备和警惕。

  她垂下眼睫,掩去所有波澜,声音低哑:“陛下……说笑了。魔修伏诛,自是……大快人心。”指甲早已深深掐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维持着最后的清醒。

  “大快人心?”殷玄冥似是玩味地重复了一句,踱步走到她面前。

  他高大的身影再次将她完全笼罩,沾染着血腥与灰烬的冰冷气息扑面而来,混合着那至高无上的龙威,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他冰凉的指尖,再次挑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与他直视。

  “苏家已覆,你的仇,朕顺手替你报了。”他俯视着她,目光如同审视一件刚刚完成初步雕琢的作品,“现在,告诉朕,你还有什么价值?”

  他的指尖如同寒铁,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和令人战栗的亲密。

  苏清月身体僵硬,心脏狂跳,血液却冷得快要凝固。

  价值……

  他终于将最赤裸的问题,摆在了她的面前。

  苏家这盘棋已经砸烂,她这颗原本用来牵制苏家的棋子,若想继续留在棋盘上,就必须证明自己有新的、不可替代的用处。

  否则,下一个被随手碾碎、混入血泥的,就是她!

  强烈的危机感刺激着她的神经,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

  她不能死!她的大仇未完全得报!洛云还在逍遥!那些可能存在的、更深层的仇人还在暗处!她绝不能就此失去价值!

  电光石火间,她想起了那口井深处的召唤!想起了血池底部那声与她共鸣的龙吟!想起了殷玄冥那句“本该属于你的东西”!

  还有……她这身与幽冥相通的天阴灵骨!

  一个大胆至极、近乎疯狂的念头在她脑中成型!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迎上殷玄冥那双压迫感十足的眼睛,声音因紧张而微颤,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臣女的价值……在于臣女这身陛下所需的‘材料’,更在于……臣女或能替陛下,安抚那口‘井’下的东西。”

  她刻意用了“材料”二字,点明自己的利用价值,又将那井下的秘密抛了出来,既是试探,也是展示自己并非全然无知,更是一种冒险的投诚!

  殷玄冥挑着她下巴的手指微微一顿,眸中深邃的寒意似乎波动了一下,随即变得更加幽暗难测。

  他沉默地凝视了她片刻,那目光仿佛要将她从里到外彻底解剖。

  周围的空气凝固到了极点,只剩下远处黑烟升腾的细微噼啪声和风中残余的血腥味。

  良久,他忽然低笑了一声。

  那笑声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意味。

  “倒还不算太蠢。”他松开手,指尖那冰冷的触感却仿佛依旧烙印在她的皮肤上。

  他转过身,不再看她,目光扫过这片血腥的废墟,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冰冷淡漠:“既然如此,朕便给你一个机会。”

  他抬手,一名影卫立刻躬身奉上一卷明黄色的绢帛——并非圣旨,而是一份空白的……诏书?

  “苏远山勾结魔宗,罪证确凿,满门当诛。”殷玄冥的声音毫无情绪,如同在陈述一件既定事实,“然,陛下仁德,念及其侄女苏清月,忠谨纯孝,且举报有功,特赦其罪,准其……承袭苏远山爵位,领户部侍郎衔,戴罪立功,协查魔宗余孽。”

  苏清月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承袭爵位?领户部侍郎衔?!

  苏远山是户部尚书,爵位虽只是虚衔,但也是二品大员!让她一个“戴罪之身”、毫无根基、甚至未曾及笄的女子承袭爵位、入职户部?!

  这简直荒谬!离经叛道!闻所未闻!

  这绝非恩典!这是将她架在火上烤!让她成为众矢之的!成为他手中一把更显眼、也更危险的刀!

  殷玄冥接过那卷空白诏书,指尖逼出一滴紫金色的精血,竟以血为墨,凌空在那绢帛之上书写起来!龙飞凤舞,字字蕴含帝威!

  “此乃‘血诏’。”他书写完毕,将那卷散发着磅礴龙气和血腥味的诏书随手抛给苏清月,“即日起,你便是朕新任的户部侍郎,苏……侍郎。”

  苏清月下意识地接住那卷沉甸甸的、仿佛烫手山芋般的血诏。绢帛触手冰凉,那紫金色的字迹却灼热逼人,如同烙印。

  “陛下……这……于礼不合,朝臣们……”她试图挣扎。

  “礼法?”殷玄冥打断她,语气带着一丝不屑的冰冷,“朕的话,就是礼法。”

  他目光扫过她苍白却难掩惊容的脸,补充道:“当然,你这侍郎,暂且只需挂个名头,不必参与朝会。你的真正职责……”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变得幽深莫测。

  “替朕看好那口‘井’。此外,洛家与天魔宗牵连颇深,朕要你,盯紧洛云。”

  洛云!

  听到这个名字,苏清月心底那冰冷的恨意终于冲破了重重禁锢,汹涌而上!瞳孔深处一抹血色一闪而逝!

  殷玄冥精准地捕捉到了她这一闪而逝的情绪变化,唇角似乎满意地勾了勾。

  “办好这两件事,你的价值,便还在。”他语气平淡,却充满了无形的威胁,“办不好……”

  后面的话无需再说,周围这片血腥的废墟已然是最好的答案。

  “臣女……领旨。”苏清月握紧了手中那卷冰冷的血诏,缓缓低下头,掩去眸中所有翻腾的情绪,声音沉静无波。

  无从选择,唯有前行。

  从今日起,她不再是困于后宅、苦苦复仇的苏家大小姐。

  她是陛下亲封的、戴罪立功的、手握血诏的苏侍郎。

  也是一枚被投入更加汹涌的朝堂漩涡和魔宗阴谋中的……新棋。

  殷玄冥不再多言,转身,玄黑衣袍在血色晨光中划开一道冷硬的弧度,迈步离去。影卫与玄甲侍卫如同潮水般无声紧随。

  转眼间,这片血腥的废墟之上,只剩下苏清月一人独立。

  她握着那卷仿佛重若千钧的血诏,望着满目疮痍和远处巍峨皇城的轮廓,感受着神魂深处那点冰冷的紫金烙印。

  风吹起她素白的寝衣和散落的墨发,猎猎作响。

  脚下的路,已被血与火铺就。

  而她,已无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