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暗室对谈与东厂发难-《平凡青云路》

  (庚子年季冬·续十二)

  朱福友足足休养了一整天,才将从深度治疗孙海兵带来的精神与内力损耗中恢复过来。期间,韩菱纱偷偷来看过他几次,送了些自己做的精致点心,虽然味道……嗯,很有“特色”,但那份心意让朱福友这个异乡客颇感温暖。郑学寿和韩奔也轮流来探望,确认他无碍后,才放心去处理日益繁重的军务和应对东厂那帮人。

  待到精神饱满,内力也因星辉之力的运转而更显精纯后,朱福友在郑学寿和韩奔的陪同下,再次来到了孙海兵新的藏身之处——一处位于将军府地下、经过加固和伪装的密室。这里比之前的石屋更加隐蔽安全。

  孙海兵依旧被特制的铁链谨慎地束缚着,但状态已与之前判若两人。他虽然依旧虚弱,脸色苍白,但眼神清明,不再有疯狂的赤红,只是深处沉淀着浓得化不开的痛苦、疲惫以及一丝挥之不去的戾气。他异化的左臂颜色更淡了些,看上去更像一块严重坏死的肢体,而非活性的恐怖造物。

  看到朱福友三人进来,孙海兵的目光在他们脸上扫过,最后定格在朱福友身上,沙哑地开口,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朱……先生……又劳烦你了。”

  他能清晰地说话了!虽然缓慢,但逻辑清晰!

  “孙兄感觉如何?”朱福友在他面前坐下,语气平和。

  孙海兵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涩至极的笑:“像是……做了一场永无止境的噩梦,刚刚醒来,但身上还沾着梦里的污泥……轻松了很多,但也……更清楚地记得那些不堪。”

  他顿了顿,看向朱福友的眼神带着感激与复杂:“多谢先生……将我……从深渊边拉回来。此恩……孙某铭记。”

  “孙兄不必客气,救你亦是自救。”朱福友摆摆手,“如今关隘形势严峻,魔蛟环伺,内忧未绝。我们需要知道你知道的一切,关于黑水帮,关于石碑,关于魔蛟,以及……张新泉的真正目的。”

  提到“张新泉”三个字,孙海兵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眼中瞬间爆发出刻骨的恨意,那沉寂的戾气似乎又要涌动,但他深吸了几口气,强行压了下去。

  “张新泉……他骗了我……”孙海兵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和悔恨,“他说那石碑蕴藏着上古力量,能治愈我的旧伤,助我突破,拿回属于我的一切……我信了。”

  他断断续续地讲述起来。原来他曾是边军中有名的悍卒,因旧伤退役,心有不甘,被张新泉招揽。张新泉告诉他,黑水帮发现了一处前朝遗迹,内有神秘石碑,蕴含生机,可治百病,强筋健骨。他渴望恢复实力,重回巅峰,便参与了探索。

  “那石碑……很诡异……”孙海兵脸上露出恐惧,“靠近它,就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吸力,还有混乱的意念往脑子里钻……温暖与冰冷交织……张新泉让我触摸石碑,说这是认可的过程……然后……我就感觉一股冰冷死寂的力量冲入体内,与我原本的内力、甚至生命本源纠缠……痛苦……然后是疯狂……”

  他眼中的恨意更浓:“后来我才隐约明白,张新泉根本就知道触摸石碑的后果!他是在找人试验!我成了他的试验品!他需要有人承受石碑中那股毁灭力量的反噬,他才能安全地攫取石碑中另一股相对温和的‘生机’之力,或者……观察力量融合的过程!”

  “至于魔蛟……”孙海兵努力回忆着,“在我意识混乱的时候,似乎接收到一些来自石碑的破碎信息……那魔蛟被称为‘蚀心魔蛟’,是远古时被石碑封印的‘暗’之力量的具现化之一,并非本体,只是一道残蜕或者逸散的分身。石碑的力量失衡,封印松动,它才会显现。它本能地渴望吞噬完整的‘生机’来补全自身,甚至……反过来侵蚀石碑。”

  “它惧怕至阳至刚之力,尤其是蕴含‘星’之特质的纯净力量,那似乎是石碑本源的克星。它的弱点在颌下逆鳞,那是它力量核心与外界的通道,也是它最脆弱的地方。”

  “张新泉……”孙海兵咬牙切齿,“他现在肯定知道了这些!他的目标,绝不仅仅是掌控青州黑道那么简单!他想要的是石碑的力量,是掌控那种超越凡俗的权柄!他把我变成这样,把魔蛟引来,都是为了他的野心!”

  信息量巨大!虽然有些猜测已被证实,但亲耳听当事人讲述,依旧让朱福友三人感到震撼。张新泉的狠毒与野心,远超他们之前的估计。

  “孙兄,你可知道那石碑的具体位置?或者,张新泉接下来可能有什么动作?”郑学寿沉声问道。

  孙海兵摇了摇头:“石碑的位置只有张新泉和他几个绝对心腹知道。我被异化后,大部分时间都浑浑噩噩,只知道他一直在搜集各种古籍,似乎在寻找彻底掌控石碑,或者安全汲取力量的方法。他现在……很可能就在南津关附近,等待机会。”

  密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敌人的强大与隐忍,让人心生寒意。

  就在这时,密室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赵干的声音隔着门响起:“将军!郑大人!朱先生!东厂那个冯档头带着人,硬闯之前的石屋,发现里面是空的,现在正在外面闹事,说要见您几位,讨个说法!”

  该来的还是来了!

  郑学寿和韩奔对视一眼,眼神凝重。

  “福友,你留在这里,继续和孙兄沟通。韩将军,我们出去会会这位东厂档头。”郑学寿整理了一下衣袍,恢复了钦差的威严气度。

  朱福友点头:“小心应对,那太监看起来不是善茬。”

  郑学寿和韩奔离开密室,来到将军府前厅。只见冯保带着几名番子,大马金刀地坐在那里,脸色阴沉。周围的士兵敢怒不敢言。

  “冯档头,何事如此兴师动众?”郑学寿淡然问道。

  冯保尖着嗓子,阴阳怪气地说道:“郑大人,韩将军,咱家奉旨查案,听闻关内囚禁着一‘妖异’,特来查验。怎地那石屋空空如也?莫非二位大人,将那‘妖异’藏了起来,意图包庇?还是说……那‘妖异’本就是子虚乌有,是二位为了掩盖某些事情,编造出来的?”

  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极其狠毒!直接质疑郑学寿和韩奔的诚信以及动机!

  韩奔气得脸色铁青,正要发作,郑学寿却抬手制止了他。

  郑学寿面色不变,从容道:“冯档头此言差矣。关内此前确实擒获一受邪气侵染之人,名为孙海兵,乃是重要人证,关乎黑水帮祸乱边关、引动妖物之大事。因其状态特殊,易受刺激,为防不测,以及保护人证安全,本官已命人将其转移至更隐秘安全之处严加看管。此乃查案需要,何来包庇之说?”

  他顿了顿,反将一军:“倒是冯档头,不经通传,擅闯军事重地,惊扰重要人证,若因此导致人证出现意外,影响了查处黑水帮、应对魔蛟之大计,这个责任……不知冯档头担不担得起?”

  冯保被噎了一下,没想到郑学寿如此牙尖嘴利。他冷哼一声:“咱家也是奉旨办事,心急案情!既然人证被转移,那便请郑大人带咱家前去查验!否则,咱家很难不怀疑,二位是否在隐瞒什么!”

  他这是铁了心要见到孙海兵,或者说,要确认孙海兵的状态,甚至……找机会做点什么。

  郑学寿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平静:“人证所在乃机密,不便示于外人。冯档头若想了解案情,本官可提供相关卷宗记录。至于查验人证……待其状态稳定,案情需要时,本官自会安排。”

  他直接拒绝了冯保的要求,态度强硬。

  冯保眯起眼睛,盯着郑学寿,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好!好!郑大人真是……尽忠职守啊!”冯保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既如此,咱家就先查查那税监高起潜的案子!希望郑大人,在其他事情上,也能如此‘配合’!”

  他拂袖而起,带着番子们悻悻离去。但这梁子,算是结下了。所有人都知道,东厂的报复,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地下密室内,朱福友通过特殊渠道得知了前厅的冲突,眉头紧锁。

  “东厂这条恶犬,果然开始乱咬了。得尽快让孙海兵恢复更多,掌握更多主动才行。还有那张新泉,躲在暗处,比东厂更危险……”

  他看向状态好转但依旧虚弱的孙海兵,感觉肩上的担子又重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