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地底“鼠王”-《绝命一枪:抗日风云录》

  黑暗。

  粘稠得如同实质的黑暗。

  在这地底深处的下水道迷宫里,时间的概念被无限稀释。唯有老K手中那盏昏黄的油灯,像是一朵飘忽不定的鬼火,在前方摇曳引路。

  “哒。哒。哒。”

  老K穿着一双并不合脚的橡胶雨靴,每一步踩进没过脚踝的污水,都会激起沉闷单调的回响。

  林枫背着沈月,沉默地跟在后面。

  独腿深深陷入污泥,又艰难拔出。剧痛如潮水般侵蚀着神经,肾上腺素消退后的疲惫感正疯狂撕扯着他的意志。断肢处的血水混杂着黑泥不断渗出,空洞眼眶内裸露的神经末梢,让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有无数根冰针在穿刺。

  但他一声不吭。

  他的呼吸平稳得令人心悸。

  呼——吸——

  呼——吸——

  在他的“世界”里,这条死寂的隧道喧嚣无比。

  墙壁缝隙中,蟑螂群如同潮水般沙沙爬行;污水深处,变异硕鼠啃食腐肉发出尖锐的吱吱声;还有前方那个老头,那颗苍老却强劲的心脏,正以一种特有的韵律泵动着血液。

  “老K……”

  伏在林枫背上的沈月终于忍不住打破了这压抑的死寂。她的声音虚弱,却带着难以置信的困惑。

  “那个博士……他说用了军用级‘声呐’……他说把你堵死在‘王座’上了……你是怎么……”

  老K头也不回,手中铁锹随意地在湿滑墙壁上一敲,震落了一只试图偷袭的硕大水蛭。

  “嘿。”

  老K公鸭般的嗓音在隧道中回荡,带着浓烈的不屑与嘲讽。

  “那群穿白大褂的书呆子,懂个屁的‘地道’。”

  “以为拿个扫面仪对着地皮照一圈,就能看透这老鼠洞?”

  老K停下脚步,转过身。昏黄的灯光打在他沟壑纵横的老脸上,映照出一种混杂了阴森与狡黠的神情。

  “这地底下,除了我挖的‘地道’,还有矿道、防空洞,甚至几百年前不知道哪个朝代留下的墓道。层层叠叠,乱得像团麻。”

  “博士看到的‘王座’,不过是我扔在废弃防空洞里的假人,外加一个大功率心跳模拟器。”

  老K咧嘴一笑,露出一颗浑浊的金牙。

  “至于声呐?老子在墙壁夹层里埋了十几吨磁铁矿石。他们的仪器到了这儿,就是堆废铁。”

  他用铁锹顿了顿地面,语气傲然:

  “在这个地底世界,只有老子才是‘眼’。他们……不过是一群乱撞的瞎子。”

  林枫空洞的眼眶微微一颤。

  瞎子。

  这个词,在此刻显得格外刺耳。

  “不过,小子。”老K的目光落在林枫血肉模糊的脸上,戏谑收敛,换上了几分凝重,“你这双招子……是真的废了。可惜,本来还指望你这头‘野兽’能多杀几个鬼子。”

  “废不了。”

  林枫的声音沙哑、冷硬,像两块岩石在撞击。

  “带路。”

  “嘿,脾气还挺硬。”老K摇了摇头,转身继续前行,“希望能一直这么硬。因为前面……才是真正的‘地狱’。”

  ……

  十分钟后,隧道豁然开朗。

  空气中令人窒息的陈腐尸臭变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复杂而浓烈的气息。

  那是汗臭、排泄物、发霉食物以及生锈铁器混合而成的——生活的气息。

  “到了。”

  老K停步,高举油灯。

  借着微光,沈月看清了眼前的景象,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这哪里是地狱,这是一个……地下城。

  巨大的天然溶洞被人工扩建,密密麻麻的简陋“窝棚”依山壁而建。废弃铁皮、腐烂木板、破布拼凑成了无数个“家”。

  但此刻,这里是一片死寂。

  窝棚被推倒,铁皮布满弹孔。

  地上,铺满了尸体。

  不是穿着病号服的“试验品”,而是平民。老人、妇女,甚至……孩子。

  他们有的被机枪扫成筛子,有的被喷火器烧成焦炭,还有的……像是被某种狂暴的野兽生生撕碎。

  “这……”沈月的眼泪瞬间决堤,“这些是……”

  “我的‘子民’。”

  老K的声音不再有刚才的狡黠,变得低沉、冰冷,像是一块在冻土中埋藏千年的石头。

  “这就是那个‘博士’干的好事。在抓你们之前,他的‘清扫部队’先来这儿……‘洗’了一遍。”

  老K缓缓走过尸骸,脚步轻得仿佛怕惊扰了亡魂。他没有哭,像他这种人,眼泪早在几十年前就流干了。

  林枫站在原地。

  他看不见惨状,但他闻到了比上面“死人沟”更浓烈的血腥味。那是新鲜的血液,刚流出不久,还带着余温。

  与此同时,他的耳朵捕捉到了死寂之下的一丝异样。

  在废墟深处,有极其微弱的……呼吸声。

  “左边。”林枫突然开口,“十点钟方向,废铁皮下面。有人。”

  老K猛地回头,随即提灯快步冲去,一把掀开那块满是弹孔的铁皮。

  “呜……”

  一个微弱颤抖的声音传出。是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缩在角落里,怀里死死抱着一个脏兮兮的布娃娃。满是灰土与血迹的脸上,写满了惊恐。

  “丫头……”老K那张冷硬的老脸瞬间垮塌。他伸出满是老茧的手,想要去抱她。

  “别动!”

  林枫突然低吼,声音如雷,“退后!”

  “什么?”老K一愣。

  “她身上……”林枫鼻翼剧烈抽动,“有‘滴答’声。还有……苦杏仁的味道。”

  苦杏仁。

  在这个地方,这气味只代表两种东西:氰化物,或者……高浓缩炸药。

  老K瞳孔骤缩,定睛一看。

  在小女孩破烂的衣襟下,胸口赫然绑着一个闪烁着红光的黑色盒子。

  感应式炸弹。水银平衡引信。

  只要她动一下,或者有人试图抱起她……

  “操!!”

  老K骂了一句脏话,手僵在半空,再也不敢寸进。

  那个“博士”,哪怕死了,他的恶意依然如毒蛇般盘踞。他把这个孩子做成了一个“陷阱”,专门用来炸死“好心人”的陷阱。

  “爷爷……”小女孩看到了老K,眼泪大颗滚落,“我想回家……我不敢动……那个白衣服的叔叔说……动了……就会痛……”

  老K眼圈红了。这个在地下混了一辈子的老流氓,此刻却手足无措。这种军用级诡雷,没有专业工具根本无法拆除。

  “让开。”

  冰冷的声音响起。

  林枫将沈月放在一块干净的石头上,拖着断腿,一步一步挪到小女孩面前。

  “你……”老K看着这个瞎子,“你想干什么?你会拆弹?你看不见!”

  “我不需要看见。”

  林枫蹲下身,空洞的眼眶对着小女孩。虽然那张脸恐怖如鬼魅,但他的动作却出奇温柔。

  “别怕。”

  大手轻轻抚摸小女孩的头顶,“叔叔和你玩个游戏。不要动,听话。”

  掌心的温度让惊恐的孩子奇迹般地安静下来,她点了点头。

  林枫的手缓缓下移,触碰到了那个冰冷的金属盒。

  他在“听”。

  听炸弹内部微弱的齿轮咬合声,听电流流过线路时的滋滋声,听水银在玻璃管里晃动的轻响。

  在他的脑海里,黑色的盒子被瞬间解构。线路、雷管、引信、电源,一切化作了立体的“声波模型”。

  “三根线。”林枫低声自语。

  “一根连着水银平衡器,一根连着光感应器,一根连着……压力感应。”

  连环扣。剪错一根,瞬间灰飞烟灭。

  “老K。”林枫头也不回,“有刀吗?要快的,越薄越好。”

  “有。”老K从靴筒拔出一把剃刀,那是他平时刮胡子、也割喉咙的利器,“给。”

  刀片锋利,寒气逼人。

  “沈月。”

  “我……我在。”沈月声音发颤。

  “如果炸了,你就跟着老K走。别回头。”

  “不!!”沈月尖叫,“我不走!!”

  林枫没有理会。他的全部感知都凝聚在那根细细的导线上。

  看不见颜色?红蓝黄对他毫无意义。

  他靠的是“手感”,是“温度”,是电流通过时产生的微弱震颤。

  这一根……热的,是电源。

  这一根……有液体流动的回声,是水银。

  这一根……

  林枫的手指停在第三根线上。很细,很冷,没有任何声音。

  是诱饵线?还是死线?

  汗水混合着血水,从林枫额头滑落。

  哒。

  “叔叔……”小女孩呼吸急促,身体开始轻微颤抖,“腿麻了……”

  “别动。”林枫声音依旧平稳。

  他在赌。赌那个“博士”的傲慢。

  那个追求“完美”的疯子,设计的炸弹一定有一个“艺术”的解法,而不是单纯的死局。

  他没有剪线。

  而是将剃刀极薄的刀尖,轻轻地、缓慢地插进了外壳的缝隙。

  他在找“核心”,找起爆器的物理连接点。

  咔。

  一声轻微得几乎不存在的脆响。

  林枫手腕猛地一抖!

  唰!

  刀光一闪!不是剪,是**“挑”**!

  刀尖精准地挑断了内部一根微如发丝的弹簧——撞针弹簧!

  滴……

  原本急促闪烁的红光突然长亮,随后……彻底熄灭。

  死寂。

  三秒后,老K长出一口气,瘫坐在地。

  “娘的……你小子……是个神仙。”

  林枫的手还在微微颤抖。他扔掉剃刀,小心翼翼地解下失效的炸弹。

  “好了。”他摸了摸小女孩的脸,“游戏结束了。”

  “哇——!!”

  小女孩扑进老K怀里放声大哭。林枫起身,一阵眩晕袭来,被冲上来的沈月一把扶住。

  “你吓死我了……你这个疯子……”她哭着捶打他的胸口。

  “走吧。”林枫推开她,手却紧紧握住她的手腕,“这里不安全,清扫部队还会来。”

  老K抱着孩子站起,看着林枫的眼神彻底变了。那不仅仅是欣赏,那是对强者的敬畏。

  “走。穿过地下城就是排水口,直通黑河,那里有船接应。”

  ……

  然而,就在即将抵达出口时,林枫突然停步。

  他握着沈月的手猛地收紧,力道大得让她生疼。

  “怎么了?”老K警惕举起铁锹。

  林枫没说话,侧头,空洞的眼眶死死盯着头顶的黑暗。

  那里是交错纵横的排污管道和钟乳石般的石柱。

  “听。”

  “听什么?”老K茫然。

  “不是脚步声。”林枫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是……爪子。抓在石头上的声音。很轻,很快,很多。”

  林枫鼻翼剧烈抽动,“而且……这味道,不是人,也不是死人。是一股福尔马林混合着野兽腺体的臭味。”

  话音未落。

  “嘶——!!!”

  一声尖锐如婴儿啼哭般的嘶鸣在头顶炸响!

  紧接着,无数双绿幽幽的眼睛在黑暗中亮起,如同点亮了一片鬼火的星空。

  “那是什么……”

  呼——!

  一道黑影从天而降,速度快若闪电!

  “小心!!”林枫猛推开沈月。

  砰!!

  黑影狠狠砸在林枫原本站立的位置,坚硬的岩石地面竟被抓出了三道深可见骨的沟壑!

  借着油灯,他们看清了那个东西。

  那是……“人”。

  不,曾经是人。

  它四肢着地趴伏,脊椎高隆如剥皮的大猩猩。灰白病态的皮肤布满缝合伤疤与脓疮,嘴巴裂至耳根,露出鲨鱼般的交错利齿。

  最恐怖的是它的四肢——那不是手脚,而是被强行移植的、巨大的金属利爪!

  “食尸鬼……”老K脸色惨白,油灯险些脱手,“该死……博士把‘第三实验室’的失败品全放出来了!!”

  “那是什么?”沈月惊恐问道。

  “失败的超级士兵。”老K声音颤抖,“没理智,不知痛,只吃肉。而且……它们是成群结队的。”

  “吼——!!”

  地上的怪物发出攻击咆哮。紧接着,头顶几十只同样的怪物如下饺子般扑了下来!

  这是一场屠杀的前奏。

  “跑!!!”老K大吼,抱着小女孩冲向出口,“沈月!跟上!!”

  林枫一把将沈月推向老K的方向。

  “那你呢?!”沈月回头。

  林枫没有回答,也没有动。

  他站在原地,面对着铺天盖地的怪物群。

  手里没有枪,没有刀,只有那条焦黑如铁的独腿,和那双能“听”见万物的耳朵。

  “来吧。”

  林枫缓缓摆出格斗架势。

  哪怕瞎了,哪怕残了。

  在这个黑暗的世界里,他依然是那头最凶猛的野兽。

  “吼!!”

  第一只食尸鬼扑面而来,利爪裹挟腥风直取咽喉!

  林枫未退半步。

  在利爪触肤的前一瞬,他头颅微偏,左手如闪电探出!

  咔嚓!

  精准扣喉!借力,转身,过肩摔!

  轰——!!

  两百多斤的怪物被狠狠砸入地面,骨断筋折!

  “下一个。”

  林枫屹立于兽群之中,身上散发出的煞气,比这些怪物更加令人胆寒。

  (第348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