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晨堂问诊观针灸,元帅引游探药园-《大圣再闹天宫》

  话说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东边的天际才泛起一抹鱼肚白,像极了宣纸上被晨雾晕开的淡墨,边缘还沾着些微不可察的绯红。医馆里弥漫着淡淡的药香,混着晨露的清新,艾草的微苦、薄荷的清凉、当归的醇厚在空气中交织,沁得人鼻尖发痒,连呼吸都带着几分草木的灵气。

  孙悟空正睡得沉,毛茸茸的耳朵却忽然抖了抖——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轻得像春蚕啃食桑叶,又带着凡人赶路的疲惫,每一步都落在青石板上,发出“嗒、嗒”的轻响,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他懒洋洋地掀开眼皮,眼睫上还沾着点睡意,只见医馆的门帘被一只枯瘦的手轻轻掀开,那手指关节突出,指甲缝里嵌着些泥土。走进来的是几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凡人,为首的中年汉子面色蜡黄,额头上覆着层冷汗,身后跟着个老婆婆,怀里抱着个布包,想来是连夜赶路来求医的,布包边角都磨得起了毛。

  旁边病床上的土地公还在酣睡,花白的胡子随着呼吸轻轻颤动,像一团蓬松的蒲公英沾了晨露,嘴角挂着丝晶莹的涎水,嘴里偶尔嘟囔两句梦话:“三仙岛的桃花酒……该酿新的了……去年的陈酿,够土地庙的石桌喝三壶……”许是还在梦里念叨着三仙岛的趣事。

  孙悟空打了个哈欠,嘴张得能塞下两个野枣,刚想伸个懒腰,骨节却先一步发出“咔吧”的轻响,却见云霄仙子与碧霄仙子已站在案桌后面。

  云霄仙子一身素白长衫,领口绣着几枝淡青色的兰草,针脚细密,像是昨夜刚绣完的,袖口被晨风吹得轻轻扬起,露出皓腕上一串沉香木的珠子,正伸出纤纤素手搭在为首那中年汉子的腕脉上。

  她眉头微蹙,眼睫低垂如蝶翼,凝神细听脉息,指尖的温度透过汉子粗糙的皮肤传过去,片刻后才轻声问道:“近来是否常觉头晕目眩,像被云雾裹着似的?夜里是否难以安睡,一闭眼就天旋地转?”那汉子连连点头,喉结滚动着,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像被砂纸磨过:“回娘娘的话,正是如此……有时还会突然浑身发颤,像被寒风吹着了似的,牙齿打战停不下来……不知是何病症,求娘娘救救我。”

  云霄仙子温言安抚道:“莫慌,且先躺下歇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总得一步一步来。”

  说罢,她转向那汉子的家属,声音轻柔却清晰,像溪水流过卵石:“发病时是否伴有耳鸣?像有只蝉在耳边叫?饮食上可有偏食?是否常吃生冷之物?”细细询问了发病的时辰、饮食起居等琐事,连他夜里翻身的次数都问到了,随后才示意他们将汉子扶到对面的竹床上躺好。那竹床的竹篾泛着浅黄的光泽,显然用了有些年头,铺着层粗布褥子,上面还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

  孙悟空见他们忙完,便想坐起身活动活动——昨日被药汤灌得浑身发沉,像揣了块铅,此刻骨头缝里都透着股舒展的痒,像有只小虫子在里面爬。

  在一旁整理药材的碧霄仙子见状,立刻放下手里的铜碾子,碾子里的苍术粉末还冒着细烟,混着药香飘过来。她快步走了过来,裙摆扫过药柜的抽屉,发出“簌簌”的轻响,语气带着几分关切:“孙大圣,病还没好彻底呢,别急着起身。你瞧这天色,西边的月亮还亮着呢,像枚银钉子钉在天上,再睡一会儿养养神才好。”她袖口沾着些黄褐色的药末,说话时带起一阵甘草的甜香,混着她发间的栀子花香,倒也清爽。

  孙悟空嘿嘿一笑,活动了一下脖子,骨节发出轻微的“咔吧”声,像枝头冰棱被晨风吹得碎裂:“俺老孙感觉已经不碍事了,身子骨利索得很,头疼也减轻了不少,不像昨天那样针扎似的疼了——昨天疼得俺想把金箍棒掏出来敲两下,敲碎那钻脑子的疼。”他说着,还故意晃了晃脑袋,证明自己真的好了。

  碧霄仙子闻言,便不再强劝,只是从药柜旁的水缸里舀了瓢水,倒进一个青瓷小碗里,碗沿还缺了个小口,却洗得干干净净。她把碗递过去:“白衣仙子和玄女娘娘半夜回花果山了,说是那边操练的猴子们出了点小岔子,估摸着下午就能回来。对了,云霄姐姐说你今天该减药了,把原本的药汤缩减一半,加了些蜜枣,是后山老枣树上结的,甜得粘牙,药性温和些,免得伤了脾胃。”她顿了顿,又叮嘱道,眼里带着点认真:“今天虽能适当活动活动,但切不可逞强,若是有半点不舒服的地方,可得及时说一声,别硬撑着。你这猴儿,向来爱逞强。”

  孙悟空接过碗,指尖触到瓷碗的凉意,像沾了晨露,心里暖融融的:“俺晓得,多谢仙子提醒。俺这猴儿虽皮,却也分得清轻重。”

  正说着,案桌后面的门帘被“哗啦”一声拉开,带起一阵风,卷起案上的几片甘草叶。

  琼霄仙子从后院走了进来,发梢还沾着点草叶,是片带着锯齿的紫苏叶,想来是刚在后院的药圃里蹭到的。

  她手里捏着片带着露水的树叶,叶尖的水珠顺着指缝滴落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像朵转瞬即逝的花。

  想必是刚在后院转了一圈。她一眼就瞧见了醒着的孙悟空,见他面色红润了不少,不像昨日那般蜡黄,眼神也比昨日清亮,像淬了晨露的黑曜石,还闪着点狡黠的光,立刻眼睛一亮,快步走了过来,鞋尖踢到地上的药杵,发出“当”的轻响也不在意,语气带着几分跃跃欲试,像只蓄势待发的小豹子:“孙大圣,我可是听土地公说了你的英雄事迹——当年大闹天宫,把玉帝的凌霄宝殿都掀了个底朝天,何等威风!要不今天你我切磋一下?看看孙大圣是否真如传闻中那般厉害?我这剑,可也不是吃素的!”她说着,还拍了拍腰间的佩剑,剑鞘上的银饰发出“叮咚”的轻响。

  云霄仙子正在一旁用戥子称当归,戥子上的铜星闪着冷光,闻言皱了皱眉,眉峰像座小小的山,戥子的秤杆轻轻晃了晃,她轻声斥道:“妹妹不可胡来,孙大圣的魂飞症还没好彻底,最忌动气用力,怎能切磋比武?莫要胡闹,误了人家的病。”

  孙悟空却来了兴致,摆了摆手笑道:“云霄仙子莫怪,琼霄仙子既有兴致,俺老孙若是不应,倒显得俺怕了似的。也罢,若是琼霄仙子真要与俺老孙切磋,那就只能舍命陪君子,点到为止便是,不动真格的。”他说着,还故意挺了挺胸脯,露出点得意的神色。

  琼霄一听这话,脸上立刻绽开笑容,像朵骤然绽放的桃花,连眼角的痣都亮了几分。她转身就从怀里摸出一张裁好的黄纸——瞧那边角的磨损,倒像是早就备好的,边缘还沾着点桂花糕的碎屑——又摸出一小截炭笔,炭笔的一头被啃得坑坑洼洼,想来是她平日里闲着无聊啃的。

  她把纸在案桌上铺开,用镇纸石压住边角,低头便画了起来,炭笔在纸上划过,留下粗粗的黑道道,发出“沙沙”的轻响。碧霄仙子在一旁碾着药,见她画得认真,连额角的碎发垂下来都不顾,忍不住问道:“妹妹你在干什么?不好好准备药材,捣鼓这些纸墨做什么?小心云霄姐姐回头说你。”

  琼霄头也不抬地说:“姐姐你懂不懂呀?我这是在下战书!免得回头孙大圣反悔,赢了就跑,有了这战书,他想赖都赖不掉。”炭笔在纸上一顿,戳出个小黑点,像只小蚂蚁。

  碧霄仙子被她逗笑了,碾药的力道都轻了些,铜碾子发出的“咕噜”声也柔了:“切磋武功哪有下战书的道理?孙大圣岂是那等言而无信之人?想当年他保唐僧西天取经,历经九九八十一难都没反悔,还会怕你这小丫头的战书?”

  琼霄却梗着脖子说,像只斗胜了的小公鸡:“那可不一定,万一他输了不认账呢?男人都好面子!有这战书为证,他想抵赖也不成!”说罢,她拿起炭笔,歪歪扭扭地在纸上画了两个小人:一个举着根弯弯曲曲的棍子,棍子上还画了几个圈,想来是金箍棒;一个挥着把斜斜的剑,剑穗画得像条小蛇,自然是她自己。旁边还写着“今日午时,医馆后院,孙大圣与琼霄仙子切磋,谁也不许耍赖,输了的要给赢的人摘一个月的草药”几个字,笔画歪得像风吹过的麦秆,有些字还写反了,写完还得意地举起来给孙悟空看,举得高高的,生怕他看不见,眼里闪着狡黠的光,像只偷到了鸡的狐狸。

  孙悟空看了那战书,笑得前仰后合,肚子都跟着颤,尾巴尖忍不住从裤脚探出来晃了晃,像根毛茸茸的小鞭子:“哈哈,琼霄仙子倒是心思缜密!连赌注都想好了!俺老孙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纵使没有这战书,也绝不会耍赖。不就是摘一个月的草药吗?俺老孙输得起!”

  琼霄听后,满意地把战书折成个小方块揣进怀里,揣得紧紧的,生怕掉了,拍了拍说:“那行,俺就信你一回,可别到时候找不着人影,让俺空等一场。”

  孙悟空这时想起刚才那病人苍白的脸,像张揉皱了的纸,便转头问碧霄仙子:“碧霄仙子,刚刚那个凡人患的是什么病?瞧他神色,倒像是颇为难治,连说话都带着气无力的。”

  碧霄仙子朝云霄那边撇了一眼,见她正专注地和病人家属说些什么,手指在纸上写着药方,声音压得很低,像怕惊扰了空气,便也压低声音道:“是癫疾,而且这种癫疾极为少见,万中无一。发作起来时而抽搐,牙关咬得咯咯响,能把舌头咬出血来;时而又胡言乱语,说些天上地下的胡话……云霄姐姐说需得采用综合治疗,除了开药方调理,还得配合针灸,双管齐下才能见效。”

  她说着,指了指案上的银针盒,盒子是黄铜的,边缘磨得发亮:“等会儿云霄姐姐就要施针了,那银针都是用硫磺熏过的,干净得很。”

  话音刚落,云霄仙子正好交代完事情,把药方递给病人家属,嘱咐道:“按这个方子抓药,每日三服,温水送下。”随后转头对她们说道:“妹妹们,跟我来拿药。”碧霄仙子给琼霄使了个眼色——眼角轻轻一挑,像只受惊的小鹿,示意她别再提切磋的事,随后便跟着云霄来到案桌后的药柜旁。药柜上的抽屉都贴着黄纸标签,用朱砂写着药名,“天麻”“当归”“川贝”……一个个字都透着股庄重,像位位肃立的药神。

  云霄仙子打开一个贴着“天麻”标签的抽屉,里面的天麻切片厚薄均匀,泛着淡淡的黄,对碧霄说:“二妹,你去拿天麻三钱,要最中间的切片,那边的边角料不要;川贝母两钱,切记别带了杂质,否则病人喝了怕是不舒服,嗓子眼里卡着沙子似的。”随后又转头对琼霄说,语气里带了点严厉:“三妹,你去拿胆南星一钱,半夏一钱,还有朱砂五分,记住,朱砂不可多取,药性烈得很,沾了指尖都得用皂角洗三遍,洗不干净可别碰别的药材。”

  两人应了声,各自在药柜里翻找起来。碧霄仙子取了天麻,又从竹筛里捻出川贝母,川贝母像颗颗小小的珍珠,放在戥子上称得准准的,多一分则减,少一分则添;琼霄则踮着脚够到上层的朱砂盒,盒子是黑檀木的,带着股沉水的香,她用小勺舀了一点,仔细刮平戥子的刻度,像在做什么精细的活计,才将药材都放到地上的石质杵臼里,拿起药杵开始捣药。“咚咚咚”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比昨日轻柔了些,像春雨打在芭蕉叶上,带着点节奏。

  云霄仙子指了指地上的杵臼,继续说道:“你们先把这些捣成粉末状,仔细些,莫要粗细不均,粗的得再碾一遍。我去准备针灸针,先给病人进行针灸治疗,等你们把药粉捣好,正好能用上,让他趁热服下。”说罢,她便转身走进了里间,青布裙角扫过地面,带起一阵淡淡的药香,像朵移动的药花。

  孙悟空趴在竹床上,耳朵却支棱着,将这一切听得清清楚楚,尤其是听到“朱砂”二字时,暗自笑道:“这朱砂性烈,用多了可是有毒的,琼霄仙子毛手毛脚的,可别一时失手放多了,那可就麻烦了,病人吃了怕是更难受。”

  谁知他刚想完,正在用绢布擦药勺的琼霄突然“阿嚏”打了个喷嚏,声音响亮,震得案上的药瓶都跳了跳,手里的药勺都晃了一下,半勺胆南星撒在了案上,像撒了把碎金子。她揉了揉鼻子,鼻尖被揉得红红的,嘟囔道:“奇了怪了,好端端的,谁在说我坏话?是不是土地公又在梦里念叨我偷他的酒喝了?”

  碧霄在一旁捣药,闻言笑道:“准是你心里又在想什么调皮事,被谁念叨了——快把地上的药物捡起来,别浪费了药材。”

  云霄仙子却从里面走出来,打开旁边的门帘,走进了里间。

  不多时,云霄仙子从里间走了出来,手里捧着一个古朴的木盒,盒面上雕着缠枝莲纹,莲花的花瓣层层叠叠,像真的开在上面似的,想来便是针灸包。

  她走到那病人的竹床旁,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在水面:“放松些,莫要紧张,针灸时可能会有些酸胀感,像有只小蚂蚁在爬,忍一忍便好,一会儿就过去了。”

  那汉子点了点头,脸色还有些发白,依言将背部朝上躺好,脊梁骨上的汗珠像串珠似的滚下来,滴在褥子上,晕开一小片深色。云霄仙子打开针灸包,里面整齐地排列着粗细不一的银针,长的如细竹,短的似麦芒,都闪着银白色的光,像藏了片月光。她从中抽出一根细长的银针,手指捏着针尾,凝神定气,目光在病人后颈的百会穴上停了停,像在瞄准靶心,手腕轻轻一抖,银针便稳稳地扎了下去,深度恰到好处——既不浅得扎不透,又不深得伤了筋骨,针尾还轻轻颤了颤,像片立在皮肤上的羽毛。随后,她又取了一根银针,以同样娴熟的手法扎在大椎穴上,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分滞涩,仿佛不是在施针,而是在进行一场精妙的表演,连指尖的弧度都透着韵律,像在跳一支无声的舞。

  孙悟空在一旁看得认真,眼珠子都快贴到病人背上了,见云霄仙子下针又快又准,针尾微微颤动,病人原本紧绷的肩膀竟慢慢松了些,呼吸也匀了,暗自感叹:“没想到云霄仙子不仅医术高明,这针灸的手艺也是这般厉害,难怪能治好俺老孙的病,果然有真本事。”

  就在这时,医馆外突然传来一声响亮的虎啸,“嗷呜——”一声,震得窗棂上的窗纸都微微颤动,像是有头猛虎刚从山头跃下,带着股山林的野气直冲过来。

  紧接着,门帘被“砰”地推开,竹帘的竹条撞在门框上,发出“噼啪”的轻响,赵公明大步走了进来。他肩上搭着个竹篮,篮子是新劈的柳条编的,还带着点青嫩的潮气,篮沿垂着几片没摘净的柳叶,篮子里露出几颗红玛瑙似的野枣,枣皮上沾着晶莹的晨露,在晨光下闪着光。

  看那样子,他原本是想大喝一声“我回来了”,嗓门都已经提了起来,可刚迈进门槛,一眼瞧见云霄正垂着眼给病人施针,指尖的银针泛着冷光,立刻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喉咙里发出“咯”的一声轻响,脚步也放得像猫爪落地,悄无声息的,生怕惊扰了这针落无声的诊治。

  他转头看见孙悟空正朝自己招手,毛茸茸的爪子在空中晃了晃,便立刻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粗布靴子踩在青石板上,只发出“沙沙”的细响。

  孙悟空压低声音问道,气音混着点笑意:“赵元帅,今天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莫非财神殿没什么事?你那黑虎坐骑的嗓门,可是把这医馆的窗棂都快震散了。”

  赵公明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竹椅上,椅子的竹腿在地上蹭了蹭,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像是不堪重负。他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牙,脸上的横肉都挤成了堆:“可不是嘛,今天财神殿清闲得很,凡间的香客不多——许是都在家忙着春耕呢,田埂上的土都翻了新,谁还有闲心来求财运?账本也都核对完了,那些算盘珠子打得我眼都花了,忙得快,便想着过来看看你们。”他说着,从篮子里抓了一把野枣,枣子上的露水蹭在他手背上,凉丝丝的,往孙悟空手里塞,“顺便给你们带了些新摘的野枣,甜得很,刚从后山摘的,还带着露水呢,你尝尝,比你花果山的毛桃还多几分脆劲。”

  孙悟空捏了颗野枣,枣皮带着点涩,他用指甲轻轻一划,枣肉便露了出来,粉白中带着点红。咬了一口,甜汁“噗”地溅在舌尖,带着股山野的清香,他嘿嘿一笑,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偷食的松鼠,想起刚才的事,便含混不清地说道:“对了,赵元帅,刚才琼霄仙子说要和俺老孙比武切磋呢,说要瞧瞧俺当年大闹天宫的本事。”

  赵公明一听,立刻皱起眉头,眉头拧成个疙瘩,摆了摆手说:“不行不行,我那妹妹性子急,像团爆仗似的,一点就着,定是她胡闹呢,你别当真,她也就是说说而已——上次她还想跟山神比搬石头,结果搬了块与腿高的石头就闪了腰,疼得在床上躺了三天,还嘴硬说是故意让着山神。”

  孙悟空见他着急的样子,越发觉得好笑,尾巴尖忍不住从裤脚探出来,在地上轻轻扫了扫:“赵元帅你是不知道,你妹妹都给俺下战书了,白纸黑字写着呢,可认真了——画了两个小人,一个举着棒子,歪歪扭扭的像条蛇,一个挥着剑,剑穗画得比剑还长,逗得很,连赌注都写上了,输了要给赢的人摘一个月的草药。”

  赵公明一听“战书”二字,顿时有些无奈,抬手挠了挠头,指缝里还沾着点枣泥,说:“我这妹妹也真是的,净添乱!多大的人了,还玩这套小孩子把戏。她在哪呢?我现在就找她去,让她别胡闹!耽误了孙大圣养病,我饶不了她。”

  孙悟空抬了抬下巴,指了指案桌后面的门帘,门帘被风掀起个角,能看见里面晃动的人影:“人家正在里面捣药呢,‘咚咚咚’的,杵臼都快被她敲出坑了,估计正忙着呢,你还是等会儿再过去吧,别打扰了她们制药,回头云霄仙子又要数落你。”

  赵公明叹了口气,气都叹得带着点枣香:“等会儿?等会儿我非得好好教训她不可,孙大圣你还病着呢,哪能比武?要是动了气,病情加重了可怎么好?”说罢,他又关切地问道,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更低了:“对了,孙大圣,今天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头还疼不疼?”

  孙悟空活动了一下胳膊腿,骨节发出一连串轻快的响声,像串珠子掉在地上:“好多了,头不疼了,身子也利索了,碧霄仙子说今天能适当活动活动,不用总躺着了,再躺下去,俺老孙都要变成床板上的刻痕了。”

  赵公明一听,眼睛一亮,像两盏突然点亮的灯笼,亮得能照见人影子:“那好呀!走,正好我带你转转这医馆,让你看看这三仙岛的医馆到底有多大——后院的药园才叫绝呢,像那千年的何首乌,长得跟小娃娃似的,还有会发光的夜明砂,夜里能照着看书,都是我这三个妹妹亲手种的。”

  孙悟空本就闲不住,一听这话立刻来了精神,像被按了弹簧似的,掀了被子就想起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赵公明连忙起身扶了他一把,怕他动作太急闪了腰。随后朝正在施针的云霄仙子比了几个手势——手指往后院指了指,又拍了拍孙悟空的胳膊,脸上带着点请示的笑意,意思是带孙悟空去后院转转,不碍事。

  云霄仙子眼角余光瞥到,嘴角微微动了动,像是在笑,轻轻点了点头,指尖的银针微微一转,病人原本绷紧的肌肉又放松了些,呼吸也匀了许多。

  赵公明这才放心,松了口气,对孙悟空说:“走,带你耍耍去,让你见识见识我这三个妹妹的本事,不光会治病,种草药也是一把好手——那园子里的灵芝,都是她们亲手侍弄的,比凡间的大出一圈呢,菌盖红得像珊瑚,菌柄粗得像小孩的胳膊,看着就喜人。”

  说罢,便领着孙悟空掀开后院的门帘走了进去。

  赋词一首:

  《临江仙·药圃晨光》

  晓色初分帘影动,医堂渐起人声。银针轻捻捻沉疴。枣香融药气,虎啸暂收声。

  战书戏画输赢约,药杵时伴谈评。药园露重草芽青。闲行随牧伯,风送野芳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