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她听见地底在喊她的名字-《我在后宫开冥途》

  灰烬未散的残字里,\"不可活\"三个血字格外刺目。

  西苑枯井的铁板被沈青梧徒手掀开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井里涌出的阴寒气息裹着腐叶味,冻得她后颈起了层鸡皮疙瘩。

  她解下外袍系在腰间,咬破食指在掌心画了道镇魂符——这是前世赶尸时学的,专克地脉阴毒。

  跃下的瞬间,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井底比想象中深得多,石壁上的古篆泛着血光,\"镇龙九钉\"四个大字刻得极深,像是用刀尖剜进去的。

  她伸手触碰其中一枚钉尾,契约纹突然灼痛,石缝里竟渗出暗红液体,沾在指尖立刻冒起青烟,疼得她倒抽冷气。

  \"是锁魂钉的血锈。\"老守墓人的残魂突然出现在井壁上,黑雾里只看得见一双泛白的眼,\"当年镇地脉时,每根钉都喂了百个活人的血。\"

  沈青梧咬牙割开手腕,鲜血滴在符线交汇的地方。

  地底突然传来九声龙吟,震得井壁裂开蛛网似的细纹。

  一道微弱的金光从坤位射出,穿透层层岩层,直往皇宫地基深处钻去——那是地脉核心的方向。

  \"归位......\"

  阴恻恻的声音从井底更深处传来。

  沈青梧顺着声音摸过去,在石缝里摸到半枚生锈的赶尸铃。

  铜铃表面刻着的\"沈\"字还能辨认,正是她前世师父的物件。

  \"咳......\"她突然呛出一口血,眼前发黑。

  再睁眼时,自己已经躺在井边的青石板上,小鸢正用帕子擦她脸上的血,声音带着哭腔:\"钦天监地库塌了半角!

  陆知微......陆知微不见了,可阵眼里......\"

  \"留了什么?\"沈青梧撑着坐起来,喉间腥甜翻涌。

  小鸢从袖中摸出个布包,打开是枚锈迹斑斑的赶尸铃——和井里那半枚严丝合缝。

  \"他不是要毁钉。\"沈青梧盯着两枚铜铃,嘴角扯出冷笑,\"他是要把我,也钉进去。\"

  井底突然传来\"咔\"的轻响。

  她转头望去,石缝里缓缓渗出一行血字,笔画与她手臂上的契约纹如出一辙:\"判官归位\"。

  小鸢扶她起来时,袖中掉出几片碎星图。

  她蹲身去捡,却被沈青梧按住手背:\"收着。\"

  \"主儿?\"

  \"清梧阁暗室的机关,你明日去开。\"沈青梧望着漫天星斗,契约纹还在隐隐作痛,\"有些事,该见光了。\"

  小鸢的手在烛火下微微发抖。

  清梧阁暗室的青砖缝里渗着潮气,她蹲在石桌前,将袖中那几片碎星图摊开,又取出沈青梧昨日让她收着的残卷。

  暗室顶端的透风孔漏下一线月光,正照在拼接处——当最后一片星图严丝合缝嵌入时,她倒抽一口冷气。

  青铜烛台的火苗突然矮了半截。

  小鸢盯着石桌上的星象图,九星轨迹竟与西苑井底\"镇龙九钉\"的位置完全重合。

  最亮的紫微星悬在乾位,而那处星轨末端,正对着一个米粒大的红点——是钉眼。

  \"帝星......\"她指尖戳在紫微星上,指甲几乎要掐进绢帛里,\"若钉毁,帝星陨......\"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瓦片轻响。

  小鸢猛地抬头,只见一道黑影掠过窗棱,月光下只来得及看清腰间悬着的玄铁令牌——是霍沉的暗卫腰牌。

  她慌忙将星图塞进暗格里,转身时撞翻了烛台,蜡油溅在手腕上也顾不上疼,心咚咚跳得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与此同时,钦天监废墟里的碎瓦还带着余温。

  萧玄策踩着半埋在土中的铜钉残片,玄色龙纹朝靴沾了星点血渍。

  他弯腰拾起一片染血的星图残卷,烛火在他眼底晃出冷光:\"观天象、定国运?\"他嗤笑一声,指尖划过残卷上\"紫微星隐\"的批注,\"历代钦天监倒会找借口,可他们不敢说——国运本是抢来的。\"

  马公公跪在五步外,额头几乎要贴到焦土上。

  他听见皇帝问\"换命\"二字时,后颈的冷汗瞬间浸透了衣领。

  先帝临终前的话突然在耳边炸响:\"九钉锁地脉,钉在则气在,气在则大胤在......\"他抖着嗓子叩首:\"先、先帝说,只要钉不松,大胤就......还是大胤。\"

  萧玄策将残卷随手抛进脚边的火盆。

  火舌卷过\"帝星\"二字时,他望着漫天星斗,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冷笑。

  太和殿前的焚书火起时,沈青梧正倚在清梧阁廊下。

  她望着东南方腾起的火光,腕间契约纹突然像被热油烫了般灼痛——地脉波动减弱了。

  \"有人在干扰陆知微的阵。\"她闭目凝神,魂识如丝线般渗入地底。

  地脉深处的龙吟声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熟悉的阴毒气息——逆魂引。

  那是师父赶尸铃特有的咒法,专用来引活人为钉。

  \"原来如此。\"她突然睁开眼,眼底寒芒毕现,\"陆知微不过是棋子,背后的人借我前世与赶尸铃的因果,要把我炼成第十钉。\"

  案几上的血笔还未干。

  她咬破指尖,在绢上迅速写下\"铃动则魂坠\",墨迹未干便卷成小筒,唤来小鸢:\"从侧门送进乾清宫,只给皇帝看。\"

  小鸢攥着绢筒跑远后,沈青梧扶着廊柱坐下。

  夜风卷着焚书的焦味钻进鼻腔,她望着西苑方向,喉咙里泛起甜腥——方才用魂识探查时,地脉阴毒又啃了她三分阳气。

  乾清宫的龙纹烛台映着萧玄策的侧脸。

  他捏着那方带血的绢帕,\"铃动则魂坠\"五个字在火光下泛着暗褐,像要渗出血来。

  \"有意思。\"他将绢帕投入案头的炭盆,火舌舔过字迹的刹那,他忽然抬眼望向窗外。

  月光下,清梧阁的飞檐若隐若现,\"你想用她的命封龙脉?\"他对着空气低语,\"那朕就偏要让她活着,替朕压住这地底的东西。\"

  \"霍沉。\"他提高声音,\"传朕旨意——沈婕妤所居清梧阁,即日起升为'护世殿'。

  凡未奉圣谕入内者,斩立决。\"

  阶下的霍沉领命退下时,瞥见皇帝眼底跳动的火光,与地底翻涌的阴流在虚空中悄然相斥。

  夜更深了。

  沈青梧摸黑走进暗室,指尖在石壁上摸索到第三块凸起的青砖,轻轻一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