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首领的“最终”阴谋-《明眼看破九重天》

  阶梯尽头没有光。

  齐昭脚底踩实的瞬间,掌心那碗突然烫得像刚从灶上取下来。他没松手,反而攥得更紧,指节被粗陶磨得发红。这热度不是灼人,倒像是从里头渗出来的暖意,顺着血脉往上爬,冲散了下阶时那一身阴冷。

  楚绾停在他半步之后,剑柄在她手里转了半圈,刃尖垂地。阿蛮鼻翼微动,银耳贴着头皮抖了一下。老姜头喘得比刚才重,但一声没吭,拐杖点地的声音依旧稳。

  洞窟大得出奇,四壁看不见边。正中间悬着一团东西,黑得不反光,也不吸光,就那么浮着,像一块不该存在于世间的空洞。它不动,可人盯着看久了,会觉得它在呼吸。

  “到了。”老姜头低声说。

  话音落下的刹那,空气变了。不是风,也不是气味,而是一种沉甸甸的压法,仿佛有人把旧账本一页页翻出来,摊在你眼前——那些你忘了怎么对朋友撒谎的晚上,那些你明明能伸手却装作没看见的时刻,全被勾了出来。

  阿蛮喉咙里滚出一声低吼,爪子抠进了岩缝。

  楚绾眉心一跳,指尖刚要凝聚星力,却被齐昭按住手腕。

  “别。”他说,“它就等着咱们乱。”

  他闭上眼,明心眼悄然开启。

  睁开时,世界不同了。

  那团黑色不再只是个死物。它内部缠满了扭曲的光影,有哭的,有笑的,有攥着刀不肯放的,也有跪在地上求饶的。每一道都像藤蔓,往核心缠去。而在星核上方,站着一个人影,半张脸覆着星纹,另一张脸……正在一点点吞掉自己的光。

  齐昭忽然笑了。

  “你说你要炼狱?”他对着虚空开口,“可你连自己都照不亮。”

  话音未落,那人影猛地抬头。

  狂笑炸响,震得石屑从顶上簌簌落下。星核派首领踏前一步,身影彻底显现。他站在星核之上,像站在祭坛中央,袍角无风自动。

  “说得真好听。”他声音不高,却字字钻进耳朵,“你们这些蝼蚁,一辈子点着小火苗取暖,以为那就是光?我告诉你,真正的力量,是让所有人堕入黑暗,再由我决定谁可以爬出来。”

  齐昭没动,只把陶碗轻轻放在脚边。

  “那你现在挺惨。”他说,“你看你心里那团东西,不吃别的,专吃恨、吃怕、吃后悔。你不靠星核活着,是你拿众生的糟心事喂它长大。”

  首领笑容一滞。

  “你懂什么!”他怒喝,“三千年前我就该登临神座!是她毁了一切!”他指向楚绾,“她自爆星君之力,只为封印这点‘真理’!可笑!可悲!”

  楚绾脸色没变,只将剑抬了一寸。

  “你说封印。”她开口,“可它还在。”

  “当然在。”首领冷笑,“封印只是延缓。每一次轮回,它都更强。而你们——”他扫过四人,“正好成了最后的祭品。只要你们在这里崩溃、绝望、互相残杀,它的觉醒就完成了。”

  齐昭蹲下身,手指蹭了蹭碗底刻字。

  “你说祭品。”他抬头,“可我们带来的,可不是你想要的东西。”

  “哦?”

  “你想要恨?”齐昭站起身,“我师父教我煎药时说过,烂根的草也能熬出救命的汤。你想要怕?”他看向阿蛮,“她被人拖着走雪地那晚,咬破嘴都没松口。你想要悔?”他又看老姜头,“他藏了三十年一张方子,不是为了念旧,是为了等一个能配出这味药的人。”

  他一步步往前走,声音平得像在唠家常。

  “你说我们是祭品?可我们是来送葬的。”

  首领眼神变了。

  “找死!”他猛然挥手,黑光如鞭抽下。

  楚绾横剑格挡,星力与黑气撞出刺目火花。阿蛮扑向侧翼,却被一股无形力道掀翻。老姜头甩出一把药粉,黄烟腾起,竟让黑光迟滞了一瞬。

  齐昭没冲上去,也没后退。他弯腰捡起陶碗,捧在手里,像捧着刚出炉的饭。

  “它怕这个。”他说。

  “什么?”老姜头咳了一声。

  “干净的东西。”齐昭盯着星核,“不是多贵重,也不是多厉害。就是……实实在在活过的样子。它装不了假,也吞不下真心。”

  楚绾喘了口气:“所以不能封。”

  “对。”齐昭点头,“封了,它还能醒。可要是毁了呢?”他看向她,“就像一碗馊汤,倒了重熬,总比捂在锅里发霉强。”

  老姜头沉默几息,终于拄着拐往前挪了两步:“那就砸了它。”

  阿蛮爬起来,抹了把嘴角血丝:“早该这么干!”

  楚绾深吸一口气,剑尖抬起,直指首领。

  “这一次。”她声音很轻,却清晰传到每个人耳中,“我不再逃。”

  首领脸色铁青,双手猛然合拢。星核剧烈震颤,黑光如潮水般涌出,整个洞窟开始扭曲,地面裂开细缝,渗出暗红雾气。

  “你们以为自己是谁?”他嘶吼,“没有我,东荒早被星核吞噬!没有我控制它,你们早就化为灰烬!我是救世主!是唯一的神!”

  齐昭把手伸进药囊,摸出几味干枯的草药。苦的,辣的,酸的,全都混在一起。他捏碎,洒进陶碗。

  “你说你是神?”他一边忙活一边说,“那你知道镇东街李婆婆哮喘犯了得喝三煎汁?知道雨季采的金银花得阴干三天才能入药?你知道人疼的时候,最想听的不是道理,是一句‘我在’吗?”

  他掏出火折子,点燃碗中药渣。

  火苗窜起,不大,却是暖黄色。

  “你管这叫蝼蚁?”齐昭举着碗,火光照亮他的脸,“可他们活得比你明白。”

  火焰摇曳中,他忽然觉得胸口一热。

  不是痛,也不是累。是一种熟悉的、细微的震动,像是无数人在远处点亮油灯,风吹不灭,雨打不熄。人间灯火,又一次在他心口亮了起来。

  他笑了。

  “原来啊。”他轻声说,“你怕的不是我们有多强。”

  “是你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活着。”

  他举起陶碗,火光映着星核——那一瞬,黑团深处似乎有裂缝一闪而过。

  首领怒吼着扑来,双臂展开如翼。

  楚绾迎上,剑锋划破黑袍。

  阿蛮跃起,利爪撕向其肩。

  老姜头将最后一包药粉拍在地上,黄烟弥漫。

  齐昭站在原地,火光不熄。

  他看着星核,一字一句说:

  “该清锅了。”

  碗中火焰骤然腾起,直冲穹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