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离别的“星纹玉佩”-《明眼看破九重天》

  齐昭把那块焦骨收进药囊时,手指还沾着灰。他没再说话,只是弯腰把散落的药材一包包捡起来,动作不快,但没停。

  阿蛮蹲在门口扫灰,竹帚划过地面发出沙沙声。她抬头看了眼楚绾,又低头继续扫:“你真要走?”

  楚绾正将几味星纹标记的药草包好,听见问话也没抬头:“嗯。”

  “为啥?”阿蛮停下扫帚,“你走了,那些黑袍人再来怎么办?哥他……”

  “他能应付。”楚绾系紧布包,声音很轻,却没给反驳余地。

  齐昭这时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只缝得歪歪扭扭的布袋。针脚粗,线头也没剪干净,一看就是他自己动手补的。“你的药粉袋破了口子,我昨晚上顺手缝了。”他递过去,语气像在说今天该晒哪几味药。

  楚绾抬眼看了一下,伸手去接,指尖碰到了他的掌心。

  那一瞬两人都没动。

  风从院外吹进来,檐下的铜铃响了一声。

  楚绾收回手,布袋拿在手里,没说什么谢,也没说补得难看。她只是把它放进包袱,然后从怀里取出一块玉佩。

  玉佩颜色暗青,表面浮刻着细密星纹,摸上去微温,像是贴身带久了。

  “拿着。”她塞进齐昭手里,“要是有危险,捏碎它。”

  齐昭低头看着那块玉,没立刻应声。

  “你会感应到?”他问。

  “会。”她说完转身,背起包袱就要往外走。

  齐昭伸手拽住了她的袖角。

  “那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他声音不高,也不急,就像平时劝老姜头别喝凉茶一样自然,“别再一个人去挡刀了。咱们不是说好了吗?一起煎药的。”

  楚绾背对着他站着,肩线绷了一瞬。

  “我不是为了陪你煎药才留下的。”她低声说。

  “我知道。”齐昭笑了下,“你是怕我煎糊了,没人救。”

  她没笑,也没回头,但脚步停了几息,才继续往前走。

  阿蛮忽然从旁边蹦出来,拦在楚绾面前:“你是不是喜欢我哥?”

  空气一下子静了。

  齐昭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阿蛮!”

  阿蛮梗着脖子:“我说错了吗?你天天来我们药铺,不吃不喝不睡,就盯着他干活。他发烧你送冷帕子,他熬夜你守着灯。刚才还留信物——这不叫喜欢叫啥?”

  “闭嘴。”齐昭抬手敲她脑门,“小孩子懂什么。”

  “我才不小!”阿蛮捂着头往后跳,“我都十六了!银月谷的狼崽子这个年纪都能带队狩猎了!”

  楚绾终于转过身,目光落在阿蛮脸上,淡淡道:“再胡说,下次来就不带止痛膏了。”

  阿蛮立马缩脖子,小声嘀咕:“凶什么嘛……明明就是……”

  齐昭揉了揉耳尖,那里有点热。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玉佩,又抬头看向楚绾:“你说你会感应到,那……你能感应多久?”

  “一次。”她说,“捏碎就没了。”

  “哦。”他点点头,把玉佩小心揣进内袋,拍了两下,“那我可得省着用,不能随便试。”

  “你不准试。”她皱眉。

  “知道啦。”他摆摆手,“我又不傻。”

  楚绾看着他,嘴唇动了动,最后只说了句:“保重。”

  然后她迈步出了院子,身影很快融进夜色里。

  齐昭站在门槛上没动,阿蛮蹭到他身边,仰头问:“她真走了?”

  “走了。”

  “还会回来吗?”

  “会。”齐昭摸了摸胸口的位置,“玉佩还在呢。”

  阿蛮撇嘴:“你就这么肯定?”

  “她要是不想回来,就不会留下东西。”齐昭笑了笑,“而且她忘了拿走挂在柜顶的那瓶安神露——她最常用的配方,少一味都不行。她肯定会回来取。”

  阿蛮眨眨眼:“你还记得这些?”

  “记性不好怎么当药工。”他拍拍阿蛮肩膀,“去把剩下的药材归位,明天还得开门营业。”

  “哦。”阿蛮应了一声,蹦蹦跳跳往屋里跑,路过窗台时忽然停下,“哥!”

  “干嘛?”

  “你看!”

  齐昭走过去,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窗台上放着一个小瓷瓶,正是楚绾常用来装护手油的那个。瓶身清亮,里面还有半瓶乳白液体。

  他伸手拿起来,瓶底压着一张折好的纸条。

  打开一看,只有四个字:**别惹麻烦。**

  字迹清瘦,力道偏重,像是写得很急。

  齐昭盯着那张纸看了很久,嘴角慢慢翘起来。

  “她刚才是不是偷偷绕回来放的?”阿蛮凑过来瞅。

  “不知道。”齐昭把纸条收进袖袋,“但她肯定以为我没发现。”

  “那你还不喊住她?”

  “让她以为自己藏得好呗。”他笑着把瓶子放回原处,“这样下次回来,才有借口说是来拿落下的东西。”

  阿蛮翻了个白眼:“你们凡人真麻烦。”

  齐昭没答,只是走到院中抬头看天。月亮被云遮了大半,山影沉沉,看不出人影。

  但他知道她还在附近。

  或许就在哪棵树后,静静看了这院子一眼。

  他没点破,也没挥手告别。有些事,说破就没意思了。

  阿蛮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开始挂晾晒的药材,齐昭则蹲在墙角检查那道裂缝。泥土已经干结,红线没再出现,可他还是撒了层驱邪粉,又埋了颗镇脉石。

  “你真不怕她一去不回?”阿蛮突然问。

  “怕啊。”齐昭拍掉手上的土,“但她比谁都清楚——这儿有人等她回来喝药。”

  话音刚落,远处山林传来一声极轻的响动,像是树枝断裂。

  齐昭站起身,不动声色地把手伸进药囊,指尖触到陶片和蜜饯包之间,那块玉佩仍贴着皮肤发烫。

  阿蛮也听见了,耳朵微微抖动:“有人?”

  “野猫吧。”齐昭松开手,语气轻松,“这么大动静,还能是高手?”

  他说完转身往屋里走,脚步稳健。

  阿蛮迟疑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屋里的灯还亮着,药炉上的水刚冒泡,咕嘟咕嘟响。齐昭掀开盖子看了看,加了片甘草进去。

  “明天赵家还要来换药。”他说。

  “你还不歇?”阿蛮打了个哈欠。

  “病人等着呢。”他搅了搅药汁,“总不能让他们空跑一趟。”

  阿蛮靠在门框上,看着他忙活,忽然说:“其实……她看你的时候,眼神不一样。”

  齐昭手顿了一下,药勺磕在罐边发出轻响。

  “哪儿不一样?”他问。

  “就像……”阿蛮歪头想了想,“就像我看最甜果子那样。”

  齐昭没接话,低着头继续搅药,耳尖又红了一点。

  外面风渐大,铜铃一阵乱响。

  他忽然抬头望向窗外,仿佛感觉到什么。

  玉佩在怀里轻轻颤了一下,像是回应某种遥远的注视。

  他没动,也没出声,只是把药罐挪离火源,盖上盖子。

  三更已过,夜还很长。

  屋檐上一片枯叶被风吹落,砸在石阶上,裂成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