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入画-《我的女友是个狐狸精》

  最上面是三卷线装书,封皮已经褪色,书脊处用麻线重新装订过好几次,边角卷得像浪花。

  翻开第一页,泛黄的纸页上是师傅用朱砂写的批注,字迹歪歪扭扭,像蚯蚓在爬,却透着一股旁人学不来的劲道。

  偶尔有几片干枯的草药夹在其中,是师傅采药时顺手压进去的,凑近了闻,还能嗅到淡淡的苦味。

  箱子底层,静静躺着那副龟甲。

  张浪的指尖轻轻拂过甲面,像触碰一件稀世珍宝。这龟甲比巴掌稍大,边缘被磨得圆润光滑,却依然能看出天然的棱嵴。

  甲身并非单一的深褐,而是交织着暗绿与土黄,仿佛吸尽了山间的晨露与暮霜。表面的纹路纵横交错,粗看杂乱无章,细看却藏着玄机:有的像蜿蜒的溪流,有的像分叉的古木,最中央一道深痕,竟隐隐连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月光落在上面,纹路里像是盛了细碎的星光,随着他的触碰轻轻晃动。甲片边缘泛着一层温润的包浆,不是新玉的贼亮,是被无数个日夜的掌心温度焐出来的熟润,指尖按下去时,仿佛还能感受到师傅枯瘦手指的力道。

  指尖刚触到龟甲那温润的包浆,一股尖锐的刺痛突然从骨髓里钻出来 —— 不是来自指尖,而是右臂的肩胛处,像是有什么东西正硬生生从骨头上撕扯。

  张浪猛地闭眼,记忆碎片如潮水般砸进脑海:

  是昨夜的腥风。极阴极煞的黑气像活蛇般缠上他的胳膊,那力道大得能听见骨头摩擦的脆响,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右臂从肩胛处被扯断,鲜血喷溅在脸上,热得烫人。

  他倒在地上,剧痛让视线发黑,却看见天机道人倒地不起。龟甲突然变大,套在张浪的身上。

  龟甲在张浪身上亮起柔和的金光,像团融化的太阳,撞向极阴极煞的黑气时,发出 “滋啦” 的脆响,那团能吞噬一切的阴煞竟如冰雪遇火般消融。

  师傅明明已经将极阴极煞控制,嘴角沾满血污,却还在嘶吼着让他快跑。

  可乌蒙道人就站在旁边,手里的匕首抵着郝建的咽喉,阴冷的声音像冰锥。

  “解了禁制,不然就杀了这个小子。”

  他记得自己哆哆嗦嗦地念了解禁咒,看着极阴极煞挣脱束缚,然后是郝建脖子上迸出一蓬血雾,乌蒙道人的剑割开了他的咽喉。

  他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远处的月光里 —— 那人穿着玄色衣袍,身形挺拔,脸藏在阴影里,看不真切,却带着股让人胆寒的压迫感。

  “呃……”

  张浪猛地抽气,睁开眼时,冷汗已经浸透了后背。他下意识抬起右臂,肩关节完好无损,甚至能灵活地挥动,指尖还能感受到龟甲的温润。

  洞外的月光依旧皎洁,石桌上的线装书安静地摊着,连风都停了。

  白天的画面突然涌进来:郝建笨手笨脚地帮他抬灵位,香炉里的香灰被风吹得撒了他一身;两人一起打扫山洞时,郝建还抱怨师傅的药草堆得像座小山,扎得他手背发痒;傍晚时郝建拎来的馒头还温着,放在石桌角,咬下去带着淡淡的麦香。

  一切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可那记忆里的剧痛、血腥味、师傅的嘶吼、乌蒙道人的冷笑,甚至那玄衣人的模糊轮廓,都真实得像刚发生过。

  “是梦?”

  张浪喃喃自语,捏了捏右臂,肌肉的酸胀感清晰可辨,绝不是断过的样子。

  他盯着龟甲上的纹路,试图想起那玄衣人的模样,可越想,记忆就越模糊,像被水浸过的墨画,只剩下一片氤氲的黑影。

  山风再次吹过洞口,藤蔓轻晃,投在石桌上的影子像只晃动的手。张浪抓了抓头发,将龟甲小心翼翼地放回木箱里。

  想不通。

  索性不想了。

  他合上木箱,将其抱在怀里,转身走出山洞。管它是梦是真,师傅走了是真的,这龟甲在是真的,明天太阳升起,日子还得往下过 —— 就像师傅说的,命里的劫,躲不过,记不清,或许也是种活法。

  他拿起一卷书,慢慢翻看。

  纸张脆得像枯叶,每翻一页都要屏住呼吸。

  某一页里掉出一张残破的符纸,朱砂已经发黑,却依然能看出是 “镇宅符” 的样式。

  他忽然想起师傅总爱坐在这石桌旁,瞎了的眼窝对着月亮,手里捏着这龟甲反复摩挲,嘴里念叨着没人能懂的谶语。

  风掀起他破烂的道袍,像一只折翼的鸟。有一次自己问他 “师傅,您摸这龟甲,能摸到啥?”,师傅咧嘴一笑,露出两排黄牙。

  “能摸到山,摸到水,摸到你这小子以后要摔的跟头。”

  想到这儿,张浪的喉咙忽然发紧。他把脸埋在掌心,指缝里漏出压抑的呜咽,月光在他颤抖的肩头碎成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他抬起头,用袖口抹了把脸,继续翻书。最后一卷书的末页,夹着一片压平的野菊花,花瓣早已褪成浅黄,却仍能想见当年被采下时的鲜活。

  他将书合上,正要放回箱中,视线却无意间扫过石桌表面。

  月光恰好照亮了桌面靠近边缘的地方,那里刻着两个字。

  笔画不深,却入石三分,显然是用指尖或利器反复刻画而成。字体苍劲洒脱,带着股不管不顾的野气,正是天机道人的笔迹。

  —— 入画。

  张浪猛地愣住,呼吸都忘了。

  入画?入哪幅画?是洞口那丛被月光描边的藤蔓,还是他穷尽一生也没能参透的天机?他盯着那两个字,忽然觉得师傅的笑声就响在耳边,带着点戏谑,又带着点释然。

  山风穿过洞口,卷起几片落叶,轻轻打在石桌上。龟甲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仿佛在低声回应。

  清玄阁内,静谧无声。张浪又一次取出了那副古画,摊开在桌上。他就那么静静地坐着,目光凝视着画中,仿佛整个人都沉浸在了那片古老的意境里。

  画中的景象栩栩如生,熙熙攘攘的人群在街道上穿梭往来,叫卖声、谈笑声仿佛穿透了时空,在耳边隐隐回响;市井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旌旗飘扬,一派繁华热闹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