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画中的真相-《爱他至死时》

  连续三次试探的“失败”,像三记重锤,敲打在季云瑶坚固的心防上,裂痕不断扩大。

  祁月白那种超越了她所有认知的纯粹反应——对利益的淡然、对病痛的笨拙关怀、对过往伤痕的尊重共情——让她精心构筑的防御体系摇摇欲坠。

  她不再仅仅感到困惑和好奇,更滋生了一种连她自己都害怕承认的……愧疚和动摇。

  她像一个在黑暗中待得太久的人,骤然被强光照射,本能地想要退缩,却又忍不住被那光明的温暖所吸引。

  她开始刻意减少与祁月白的直接交流,更多时候只是默默完成工作,然后坐在角落里,看似发呆,实则内心在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战。

  她需要确认。

  确认祁月白对她的“好”,究竟是出于一种对所有人都适用的、泛泛的善良,还是……

  有某种特别的、只针对她的关注?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像野草般疯长。她知道自己这种行为近乎偏执,甚至有些病态,但她控制不住。

  她必须知道答案。

  机会在一个周五的下午降临。祁月白接到编辑的紧急电话,需要去出版社一趟,处理一些关于新书封面设计的紧急修改。

  他走得很匆忙,只来得及跟季云瑶打了个招呼,连电脑都没来得及关。

  工作室里只剩下季云瑶一个人。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凌乱却充满生活气息的工作台上,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咖啡和颜料混合的味道。

  一切都很安静,只有墙上挂钟的滴答声。

  季云瑶的心跳,却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她的目光,落在了祁月白那台还亮着屏幕的电脑上。

  屏幕上,是一个漫画分镜的绘图软件界面,画布上是未完成的最新一话草稿。

  旁边,还散落着几本厚厚的、看起来是近期完成的漫画手稿合订本。

  一个强烈的、带着罪恶感的念头,攫住了她。

  她知道这样做很不道德,侵犯了隐私。但那个想要探寻真相的欲望,压倒了一切理智。

  她像一个走在悬崖边的人,明知危险,却忍不住想看看深渊底下到底有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工作台前。

  祁月白的电脑没有设置密码(他似乎对身边的人毫无防备),她轻易地移动鼠标,点开了屏幕上那个最大的文件夹。

  里面按照章节顺序,排列着近期完成的漫画原稿电子版。

  她随机点开了一个最近的章节,开始快速浏览。

  漫画的故事依旧温暖治愈,讲述着主角们在平凡生活中的小确幸。画面细腻,线条流畅,色彩柔和。

  季云瑶的目光起初只是快速扫过,但很快,她的动作慢了下来。

  她注意到,在这些看似普通的日常场景中,出现了一些……熟悉的元素。

  主角家里的窗台上,摆着几盆绿萝,其中一盆的形态和叶片上的斑纹,与她精心照料的工作室阳台上的那盆一模一样。

  主角的朋友来家里做客,桌上放着的茶杯,款式和颜色,与她每天给祁月白泡茶用的那个马克杯极其相似。

  主角在厨房忙碌时,背景的调料瓶摆放顺序,甚至砧板上的纹路,都带着一种让她眼熟的、属于这个工作室厨房的痕迹。

  这些细节,像是无意间洒落的彩蛋,隐藏在画面的角落,不仔细看很容易忽略。

  但它们的存在,让季云瑶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关掉电子稿,目光转向旁边那几本厚厚的手稿合订本。

  她拿起最上面一本,翻看起来。

  手稿比电子稿更原始,线条更随意,旁边还有用铅笔写的注释和构思。

  她翻看着,速度越来越慢,呼吸也渐渐变得急促。

  在一页描绘主角独自在家的安静午后场景中,角落里有一个模糊的、背对着镜头的侧影,正在弯腰整理书架上的书籍。

  那个侧影的轮廓,那头扎成低马尾的长发,那身简单的棉布连衣裙……分明就是她!

  在另一页,主角清晨醒来,窗外阳光明媚,窗台上有一只小鸟在啄食。而窗玻璃的反光里,隐约映出一个在阳台浇花的、纤细的身影。

  还有一页,是主角深夜赶稿时,桌上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旁边用便签纸写着“记得喝”的字样。

  而那手写字的笔迹,虽然被刻意画得卡通化,但季云瑶一眼就认出,那是祁月白的字!

  一页,又一页……

  季云瑶一页页地翻下去,指尖开始微微颤抖。

  她发现,自己在这个漫画世界里的“存在感”,远不止是背景道具那么简单。

  她的身影,她的习惯,她为他做的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泡的茶、准备的简单餐食、整理的画稿、照顾的植物……所有这些细节,都被祁月白用一种极其温柔、细腻的笔触,悄悄地编织进了他的故事里。

  画中的“她”,没有清晰的面容,只是一个符号化的、安静的存在。

  但那个存在所营造的氛围,是温暖、是安宁、是……

  一种难以言喻的陪伴感。仿佛她的存在,本身就是这个故事里一抹不可或缺的、温柔的底色。

  “原来,他早就用他的方式,‘看见’了我。

  不是季云瑶,不是任何头衔,只是这个安静地存在于他生活里的……我。”

  这个认知,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季云瑶心中所有的迷雾和防备!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那个躲在暗处、冷静观察的猎手。

  却不知,自己早已成为了对方笔下、被温柔注视的风景。

  祁月白没有用言语表达过什么,他甚至有些社恐,不擅长直接交流。

  但他却用他最擅长、也最真诚的方式——他的画笔,记录下了她在他生活中的每一个细微痕迹,并将这些痕迹,化作了滋养他创作世界的养分。

  这种“看见”,不是窥探,不是占有,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珍视和……欣赏?

  季云瑶猛地合上手稿,心脏狂跳,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一阵热意。

  她像做错了事的孩子,慌乱地将手稿放回原处,尽量恢复成原来的样子,然后退回到自己的角落,重重地坐在沙发上。

  她需要时间消化这个惊人的发现。

  祁月白对她的关注,远比她想象的更早、更深、也更……纯粹。

  他不是因为她“有用”而留她在身边,也不是出于泛泛的同情。

  他是真的……注意到了她这个“人”,并且,用一种如此含蓄而深情的方式,表达了他的……在意。

  这与她之前遇到的所有人都不同。

  齐厌看重她的才华和利用价值,斐衍将她视为替身和缪斯,程耀阳更是将她当作掩盖扭曲欲望的盾牌。

  只有祁月白,他“看见”的,是剥离了所有外在标签和目的性之后,那个最本真的、安静存在的她。

  这种被“看见”的感觉,像一股汹涌的暖流,冲垮了她心中最后一道堤防。

  愧疚、感动、不知所措、还有一丝隐秘的喜悦……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让她窒息。

  当她还在用各种试探和算计去衡量他时,他却早已将她融入了自己最珍视的创作世界里。

  祁月白,你……

  她捂住脸,感觉眼眶有些发热。

  多久了?

  多久没有体会过这种不掺杂任何杂质、仅仅因为“存在”本身而被珍视的感觉了?

  就在这时,工作室的门锁传来转动的声音。

  祁月白回来了。

  季云瑶像被烫到一样,迅速收敛起所有外露的情绪,低下头,假装在翻看一本杂志,心脏却跳得像擂鼓。

  祁月白推门进来,脸上带着一丝忙碌后的疲惫,但看到季云瑶还在,似乎松了口气。“我回来了。”他轻声说,语气自然。

  “嗯。”季云瑶低低应了一声,不敢抬头看他。

  祁月白没有察觉她的异常,径直走到工作台前,看到电脑还亮着,手稿也摆放整齐,便坐了下来,习惯性地拿起压感笔,准备继续工作。

  然而,他的目光在扫过屏幕上的画稿时,微微顿了一下,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过头,看向坐在角落沙发上的季云瑶,眼神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柔和而专注的光芒。

  季云瑶感受到他的视线,身体微微一僵。

  祁月白看着她,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带着些许腼腆的笑容,轻声说:

  “今天的阳光……很好。”

  季云瑶抬起头,撞进他清澈的眼眸中。

  那一刻,她仿佛看到了他笔下那个温暖世界里的光。

  他知道了?

  他察觉到我看了他的手稿?还是……只是巧合?

  祁月白那句看似寻常的“阳光很好”,是否别有深意?

  季云瑶的“窥探”行为是否已被发现?这份被画笔记录下的、无声的“看见”,将如何改变两人之间微妙的关系?

  当试探者反被“真相”触动,这场始于算计的靠近,是否会迎来意想不到的转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