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丝线重织,心照不宣-《马文才的重生棋局我为英台梳红妆》

  自那日后,两人的交集似乎变得“自然”起来。

  梁山伯不再一味躲闪,而是将那份汹涌的情感小心翼翼地包裹在沉默而细致的关心里。

  祝英台坦然接受了这些好,有时甚至会主动与他讨论诗书。

  他虽不通世务,却有一颗赤子之心;虽无显赫家世,却才华内蕴,自有风骨。

  她仍会偶尔想起马文才,想起他锐利的眼神和强大的掌控力,但那影子已渐渐淡去,如同天边遥远的星,虽亮,却已无关冷暖。

  而眼前这份触手可及的、带着笨拙温度的关怀,正一点点浸润着她,让她在经历惊变后惶惑不安的心,逐渐落到了实处。

  命运的丝线,在马文才处崩断之后,又以另一种方式,更加紧密而悄无声息地重新交织起来。

  他们避开那个禁忌的话题,却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不同于以往的光彩。

  一种隐秘的、悸动的、带着罪恶感却又无法抗拒的吸引力,在两人之间无声流淌。

  尼山书院内,年关的喜庆稍稍冲淡了冬日的肃杀。

  书院下人房内,伤药的气味依旧浓重。

  马石孤身一人,卧床将养近月,凭借非人的意志和过硬的身板,终于能勉强下地。

  每动一下,周身伤口便撕扯般疼痛,但他眉峰都未曾动一下。

  他挣扎着挪到窗边案前,铺纸研墨,提笔的手因虚弱而微颤,字迹却依旧力透纸背,带着沙场淬炼出的冷硬。

  信中,他极简却清晰地禀明,自己力战重伤,幸得书院众人所救。

  末了,他重重添上一笔:“祝公子受惊,梁书生近日常伴左右,恐生变数。属下无能,伏请公子定夺。”

  他没有提及任何猜测,只陈述事实,但字里行间透着事态紧急。

  封好火漆,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气血。

  没有帮手,他只能靠自己。

  夜深人静时,他换上夜行衣,忍着剧痛,身形如同融于阴影中的鬼魅,悄然潜出书院,将信投入了马家的通信渠道。

  确保万无一失后,才又悄无声息地返回,仿佛从未离开过。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唯有苍白的脸色和额角的冷汗泄露了他的极度虚弱。

  他望着杭州的方向,目光沉凝。

  只盼公子能及时收到。

  然而,这封往杭州太守府的急信,注定要经历波折。

  马文才此时并不在府中。

  为寻那味关乎母亲性命的“血灵芝”。

  他已亲率少数心腹,冒险深入浙西险峻群山,寻访可能知情的隐士或药寮,已离府多日。

  府中只留下焦灼的马太守,与那位看暂缓马夫人病情的道人。

  驿卒快马将信送至杭州太守府,管家认得公子印信,知是公子私事,不敢怠慢,又无法立刻呈送。

  只得将信密存于书房暗格,盼公子早日归来。

  这一耽搁,便为尼山的平静偷得了些许时光。

  书院中,时近年关,山长特许学子们稍作休憩。

  连日的晴好天气,让积雪消融了不少。

  这日,荀巨伯兴冲冲地拉上梁山伯与祝英台去往后山梅林散心。

  经历生死,三人情谊更深,相处也更为自然。

  祝英台依旧是一身月白儒衫,外罩青色学子棉袍,头发一丝不苟地束在巾帻之下,增添几分英气。

  梅林中,寒梅傲雪绽放,红白相间,暗香浮动。

  荀巨伯咋咋呼呼地跑去折梅,说要带回房中插瓶。

  留下梁山伯与祝英台缓步走在梅树之下。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梁山伯望着眼前景致,不禁低声吟诵,神情专注而陶醉。

  “林和靖先生此句,写尽梅之魂韵。英台,你觉得呢?”

  祝英台闻言侧首看他。

  阳光透过梅枝,在他清瘦却认真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发现他沉浸在诗文世界时,自有一种专注忘我的光华,简单而纯粹。

  她微微一笑,依旧保持着男子仪态,声音清朗。

  “林先生之句固然绝妙,但梅之品格,或许更在其‘凌寒独自开’的孤勇。不借春风力,自向寒中生。”

  她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目光清亮。

  梁山伯微微一怔,细心品味着她的话。

  他听出了那“孤勇”二字背后的重量,想到了她独自隐瞒身份在书院求学的艰难,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怜惜。

  他看向她的目光里,充满了欣赏与一种难以言喻的疼惜。

  语气也愈发温和:“英台此言大善!不借春风力,自向寒中生……此言当浮一大白!君子当如梅,坚守本心,不惧环境艰险!”

  “君子”二字点出,既符合当下场景,又似是一种无言的鼓励与支持。

  两人相视一笑,许多未尽之言,仿佛都融在这梅香与阳光之中。

  在外人看来,这不过是两位志趣相投的学子在切磋诗文。

  唯有他们自己知道,这平淡的对话下,流淌着怎样的惊心动魄与心照不宣的默契。

  荀巨伯抱着满怀梅花跑回来,看着这两人站在梅树下言笑晏晏的模样。

  摸着脑袋嘿嘿一笑:“你俩又在掉书袋了?走了走了,回去温酒赏梅!”

  荀巨伯果然寻来一小坛温好的酒和几只粗陶碗。

  三人就在梅林旁的石亭中坐下。

  荀巨伯大大咧咧地给每人满上,自己先仰头灌了一大口。

  哈着白气道:“痛快!雪后寒梅,热酒入喉,这才是人生乐事!”

  梁山伯端着酒碗,有些犹豫地看向祝英台。

  祝英台知他担心自己病体初愈,不宜饮酒,却不愿扫兴,更不愿在他面前显得过于娇弱。

  她微微一笑,主动端起陶碗:“巨伯兄说的是,此情此景,岂能无酒?”

  说罢,学着男子的样子,小口抿了一下。

  酒液辛辣,却带着一股暖意流入肺腑,驱散了些许寒意,也让她的脸颊微微泛起红晕。

  梁山伯看着她被酒气熏得微红的脸颊,和那双因酒意而愈发清亮的眸子,在梅香与酒气的氤氲里,竟有些移不开眼。

  他慌忙低下头,也喝了一口酒,只觉得这寻常村酿,今日竟格外醇厚,一路暖至心底。

  三人闲话笑谈,酒暖梅香,仿佛世间烦忧尽散,唯有此刻天地静好。

  然而这份偷得的闲适之下,彼此心照不宣的心事,却如这梅影暗香,无声流淌,愈发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