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安分守己-《红楼:逢冤?不,我是恶魔》

  忠顺王府的书房,暖炉烧得太旺。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沉香混合着墨锭的,令人发闷的燥热。

  冯渊走进来的时候,忠顺王环泌正背着手,站在一幅《猛虎战蛟龙》前。

  画上的老虎,眼神凶狠,獠牙毕露。

  “子深,你来了。”

  忠顺王转过身,脸上挂着一贯的,亲热的笑。

  “北静王府的酒,可还醇厚?”

  他像个拉家常的兄长,语气里听不出半点异样。

  “王爷说笑了。”冯渊站定,神色平淡。

  “不过是些应酬。”

  “应酬?”环泌笑了一声,走到冯渊面前,替他掸了掸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本王看,你跟那六皇子,还有水溶,倒是聊得投机。”

  “子深啊,你我之间,何必如此生分?”

  他的手,搭在冯渊的肩上,微微用力。

  “本王举荐你,是看重你。”

  “我们,才是一家人。”

  冯渊没有动。

  他任由那只手搭在肩上,目光却越过环泌,落在了那头下山猛虎的眼睛上。

  “王爷。”

  他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冰,落进了滚烫的茶水里。

  “老虎敢斗蛟龙。”

  “可它既不会上天,也不会入海。”

  环泌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他搭在冯渊肩上的手,也僵住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爷是聪明人。”冯渊终于侧过头,直视着他的眼睛。

  那眼神,像北境冬夜的湖面,不起波澜,却冷得刺骨。

  “该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京营是陛下的京营,大吴是陛下的吴。”

  “王爷安分守己,便是天大的福气。”

  书房里的空气,瞬间降到了冰点。

  环泌缓缓收回手,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最后化作一片铁青。

  他死死地盯着冯渊,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人。

  “好……”

  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好一个冯子深!”

  “好一个忠心耿耿的燕国公!”

  他猛地一甩袖子,将桌上的一方端砚扫落在地。

  “你以为没了本王,你这国公之位,能坐得稳吗?”

  “你以为父皇他老人家,真能护你一辈子?”

  “你不过是本王手上的一把刀!现在,刀居然想教训起握刀的人了?”

  冯渊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王爷息怒。”

  “刀,只会杀该杀之人。”

  “若是握刀的人失了心智,刀,也只能自己归鞘。”

  他说完,对着环泌,深深一揖。

  “臣,告退。”

  他转身,从容地走出了书房。

  身后,是忠顺王压抑不住的,如同困兽般的粗重喘息。

  -----------------------

  御书房。

  皇帝环汔放下手中的朱笔,揉了揉眉心。

  桌上,摊着一幅字。

  正是冯渊那日在西山围场写下的诗。

  就在这时,夏守忠在门外轻声通报。

  “陛下,忠顺王求见。”

  “宣。”

  忠顺王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股悲愤与忧虑。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臣弟,有罪!”

  环汔皱起了眉。

  “皇弟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说话。”

  忠顺王却不肯起,叩首道:“臣弟举荐非人,误国误君,罪该万死!”

  “臣弟,是为陛下的江山社稷而来!”

  环汔的心,沉了下去。

  “你说的是,冯渊?”

  “正是此人!”忠顺王抬起头,声色俱厉。

  他指着桌上那幅字。

  “陛下,您再看看这首诗!”

  “他就是想打仗,从不体会陛下休养生息的良苦。”

  “他是说朝中只有他能打仗吗?”

  环汔的脸色,变了。

  忠顺王的声音,像一条毒蛇,钻进他的耳朵里。

  “陛下,这厮是倾向于父皇的”

  “他这是在向父皇表忠心啊!”

  “他眼里,只有太上皇,何曾有过陛下您这位当今天子!”

  环汔的呼吸,粗重起来。

  忠顺王见状,又加了一把火。

  “此人手握京营十万兵马,神京城的安危,尽在他一人之手。”

  “他又与北静王之流过从甚密,其心,叵测啊!”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啊,陛下!”

  最后一句,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环汔的心上。

  他看着那幅字,上面的墨迹仿佛变成了一张张狰狞的脸。

  他沉默了许久。

  “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

  翌日,太和殿。

  天光微亮,百官肃立。

  气氛,压抑得不同寻常。

  早朝刚开始,忠顺王便从班列中走出。

  “臣,有本奏。”

  他高举着象牙笏板,声音响彻大殿。

  “臣,弹劾燕国公、京营节度使冯渊!”

  “其一,结交外藩,意图不轨!”

  “其二,拥兵自重,藐视君上!”

  “其三,以诗文非议朝政,心怀怨望!”

  “臣请陛下,收其兵权,下其入狱,以正国法,以安圣心!”

  话音一落,满殿哗然。

  谁都知道冯渊与忠顺王交好。

  几个当年跟着太上皇的老将军,立刻站了出来。

  “王爷此言差矣!”

  “燕国公乃国之柱石,平灭回鹘,功在社稷,岂容如此污蔑!”

  兵部尚书也出列附和。

  “不错,冯国公忠勇可嘉,绝无二心!”

  可另一边,以吏部尚书为首的几个文臣,却站到了忠顺王一边。

  “王爷所言,亦非空穴来风。”

  “冯国公手握重兵,确有不妥,当稍加节制,以防万一。”

  大殿之上,瞬间分成了两派。

  争吵声,辩驳声,此起彼伏。

  像一场无声的战争。

  而冯渊,就站在这场风暴的中心。

  他穿着一身国公朝服,从头到尾,一言不发。

  他只是静静地站着,垂着眼,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的沉默,让那些为他辩解的人,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也让那些攻击他的人,更加肆无忌惮。

  龙椅上,环汔冷眼看着这一切。

  他等。

  等这场争吵,到了最激烈的时候。

  他才缓缓抬起手。

  “够了。”

  两个字,让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

  环汔的目光,扫过殿下众人,最后,落在了冯渊身上。

  “冯爱卿。”

  冯渊出列,跪倒在地。

  “臣在。”

  “忠顺王所奏,你可有话说?”

  “臣,无话可说。”冯渊的声音,平静无波。

  环汔看着他,眼神复杂。

  良久,他叹了口气。

  “冯爱卿劳苦功高,为国戍边,朕,都记在心里。”

  “朕不忍其再涉险地,日夜为国操劳。”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威严。

  “传朕旨意。”

  “燕国公冯渊,免去京营节度使一职。”

  此言一出,太上皇一派的老臣们,脸色大变。

  忠顺王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朕念其有功于国,文武双全,本为探花郎…………”

  环汔的声音,在殿中回响。

  “加其兵部侍郎衔”

  从手握十万兵马的武将之巅,变成了无实权的文官。

  这把最锋利的刀,被皇帝亲手,插回了刀鞘。

  冯渊叩首,额头贴着冰凉的金砖。

  “臣,领旨谢恩。”

  他站起身,走出大殿。

  秋日的风,吹在他身上,那身玄色的国公朝服,显得有些空旷。

  他抬头,看着神京城灰蒙蒙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