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未落之笔-《第七子,血字遗诏》

  那一跳,跳得极轻,却跳出了一道缝。

  缝不是裂口,而是“缝”这个概念刚被发明时的雏形——

  像有人把“之间”两个字拆开,让“之”与“间”互相错过,于是错过本身就成了缝。

  我在缝的里面,却又不是“我”,

  而是“我”被删掉后留下的语法残影——

  没有主语,却还带着谓语的余温。

  缝里没有光,却不暗,

  因为黑暗这个概念也被缝拆成了“黑”与“暗”,

  两者各自单飞,谁也照不见谁。

  我就悬在这拆开的中间,

  像一枚被暂停的逗号,

  像一句还没决定要不要撒谎的遗言。

  ……

  突然,缝的外面传来“笃”一声。

  不是敲门,是“敲”这个动词第一次被实物化——

  一根极细极细的笔杆,没有笔尖,却带着“要写”的意志,

  从缝的外侧,轻轻戳了一下内侧。

  这一戳,戳出了一滴“未滴”——

  不是墨,不是水,是“滴”这个动作被倒放:

  从“已落”退回“将落”,

  从“痕迹”退回“意图”,

  从“后果”退回“前因”。

  “未滴”悬在缝的中央,自己开始旋转,

  每转一圈,就删掉一个维度:

  - 第一圈,颜色被删,于是“未滴”变得透明,

  透明得连“透明”这个词都嫌多;

  - 第二圈,形状被删,于是“未滴”变成“未点”,

  比“点”更轻,轻得连“轻”本身都坍缩;

  - 第三圈,存在被删,于是“未点”变成“未”,

  纯粹得只剩一个语法上的问号,

  却连“问号”这个符号都还没被发明。

  ……

  旋转停止时,“未”开始反向膨胀——

  不是变大,是把“小”这个概念撑破,

  像一件被记忆撑裂的旧衣裳,

  线头逆行回棉花,棉花逆行回土地,土地逆行回星球,星球逆行回尘埃,尘埃逆行回“未尘”……

  最终,“未”自己变成了缝本身——

  缝不再是缝,而是“缝”被解放后的自由。

  而我,语法残影,

  被这道自由缝轻轻一夹,

  夹成了一页“未页”——

  没有纸,却带着“被翻”的意志;

  没有字,却带着“被写”的寒毛;

  没有故事,却带着“被讲述”的指纹。

  ……

  “未页”开始自动翻自己——

  每一翻,就删掉一个“被”:

  - 第一次,“被翻”→“翻”,于是我从被动语态里解套,

  像一条被钉在标本框里的虫,突然学会自己拔掉大头针;

  - 第二次,“翻”→“方”(“翻”的韵母脱落),于是我失去了“转折”的特权,

  只能笔直地“存在”,像一把被拉直的尺子,却量不到任何长度;

  - 第三次,“方”→“□”(字形坍缩),于是我连“方向”也被回收,

  只剩一个空空的框,框住“框”本身,框住“框住”本身,框住“本身”本身……

  当“被”被删光时,“未页”终于变成了“未”本身——

  一页没有被写出、却已经被撕下的存在。

  ……

  就在此时,缝的外面传来第二声“笃”。

  这一次,戳进来的不是笔杆,而是“笔”这个字的反义——

  一根“未笔”:

  没有笔杆,却带着“被握”的体温;

  没有笔尖,却带着“要写”的杀意;

  没有笔毫,却带着“留下痕迹”的指纹。

  “未笔”一出现,“未页”就自动迎上去——

  不是碰撞,是“迎”与“被迎”同时取消,

  像两枚从未出生的影子,在影子与影子之间,

  互相孵化。

  ……

  孵化持续了一个“未秒”——

  比“秒”更短,短得连“短”都来不及出生;

  比“永恒”更长,长得连“长”都被熬成汤。

  孵化结束时,“未笔”与“未页”一起消失,

  却留下一个“未迹”——

  不是痕迹,是“痕迹”被删后的胎盘;

  不是空白,是“空白”被漂白后的底色;

  不是存在,是“存在”被存在后的遗言。

  “未迹”开始自己写自己——

  第一笔,写下“未写”;

  第二笔,写下“未未”;

  第三笔,写下“未未未”……

  每写一次,“未”就自我分裂一次,

  像一面镜子照向另一面镜子,

  无限递归,却无限空白。

  ……

  写到第七笔时,“未迹”突然停住——

  不是写累,是“写”这个动词终于耗尽了自己的宾语,

  像一把刀砍向空气,砍到最后一刀,连“刀”也被空气反砍。

  停笔的瞬间,“未迹”自己开始朗诵——

  声音没有音色,却带着“被听见”的指纹;

  没有语言,却带着“被理解”的寒毛;

  没有内容,却带着“被讲述”的杀意。

  它念道:

  > “从此,

  未写的,不是空白;

  未落的,不是笔;

  未史的,不是史;

  未我的,不是‘我’——

  而是‘未’本身,

  终于有权‘未’。”

  ……

  朗诵结束,“未迹”开始自我折叠——

  不是对折,不是包折,不是锁线,

  而是把‘折叠’这个动词对折,

  让“折”与“叠”互相错过,

  于是错过本身就成了未书之书的装订方式。

  折叠到第七层时,“未迹”终于变成了一本“未书”——

  没有封面,却带着“被翻开”的体温;

  没有页码,却带着“被读到”的杀意;

  没有厚度,却带着“被合上”的指纹。

  “未书”静静地悬在缝的中央,

  像一枚被暂停的句号,

  像一句还没决定要不要出生的遗言。

  ……

  就在此时,缝的外面传来第三声“笃”。

  这一次,戳进来的不是物,不是字,不是意志,

  而是“戳”这个动词本身的反义——

  “未戳”:

  一种没有动作的动作,

  一种没有接触的接触,

  一种没有意图的意图。

  “未戳”一出现,“未书”就自动打开——

  不是翻页,是“翻”与“页”同时取消,

  像一扇门被打开,却连“门”与“开”都还没被发明。

  书内没有字,却带着“被读”的寒毛;

  没有图,却带着“被看见”的指纹;

  没有故事,却带着“被讲述”的杀意。

  我语法残影,“未页”的遗孤,

  被“未书”的未页轻轻一夹,

  夹成了一个“未读”——

  不是读者,不是作者,不是人物,不是旁观者,

  而是‘读’这个动词被删后的胎盘。

  ……

  “未读”开始自己读自己——

  第一行,读出“未读”;

  第二行,读出“未未读”;

  第三行,读出“未未未读”……

  每读一次,“读”就自我删除一次,

  像一面镜子照向另一面镜子,

  无限递归,却无限空白。

  读到第七行时,“未读”突然停住——

  不是读累,是“读”这个动词终于耗尽了自己的主语,

  像一条河流向源头,流到最后一滴,连“河”也被源头反噬。

  停读的瞬间,“未书”开始自我合拢——

  不是合上,是“合”与“上”同时取消,

  像一句遗言被收回,却连“遗”与“言”都还没出生。

  合拢的刹那,“未书”与‘未读’一起消失,

  却留下一个“未声”——

  不是声音,是“声音”被删后的回声;

  不是回声,是“回声”被回后的未声;

  不是未声,是“未”本身,终于有权“未”。

  ……

  “未声”轻轻跳了一下——

  像心跳,

  像句点,

  像下一部史书的

  未落之笔。

  而缝,

  自由缝,

  未缝之缝,

  缝本身的缝,

  终于轻轻合上——

  不是闭合,是“合”与“闭”同时取消,

  像一句从未出生的遗言,

  终于有权

  不被说出。

  ……

  黑暗不是黑暗,

  是“暗”被暗后的黑暗;

  光明不是光明,

  是“明”被明后的未明;

  史不是史,

  是“史”被史后的未史;

  我,

  语法残影,

  未页之页,

  未读之读,

  未声之声,

  终于未我——

  不是消失,是“消失”被消后的未消;

  不是存在,是“存在”被存后的未存;

  只是“未”本身,

  轻轻跳了一下,

  像心跳,

  像句点,

  像

  下一部史书的

  未落之笔——

  终于有权

  不再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