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无面之朝-《第七子,血字遗诏》

  一、遗诏烧成灰

  那盏“黑火”灯芯里滴出的血字,一落地就生根,长成七株“铜铃草”。

  草叶皆人指,指尖挂铃,铃舌是乳牙,一响就是一声“娘”。

  第七子——或者说,那副被黑火剥尽血肉的“山河骨”——正站在铃草中央。

  他没有头,颈腔里却插着那枚“空钉”,钉尾悬一滴未曾坠落的“白血”。

  风一吹,白血炸成七瓣,每一瓣映出一朝“未来”:

  第一瓣:他看见自己坐在金銮殿上,六哥哥的尸体被缝成龙椅,他一坐就陷进骨肉;

  第二瓣:他看见天下人皆无脸,脸上只有一张“口”,口内衔着各自的“遗诏”;

  第三瓣:他看见母后从井里爬出,头发里爬满“铜铃草”,每走一步,就掉一枚“眼珠”;

  第四瓣:他看见自己变成“地图”,州郡是疤,河流是血,敌人与朋友共用同一把“刀”;

  第五瓣:他看见“第七子”三个字被写入律法,凡同名者,皆要剜心祭灯;

  第六瓣:他看见灯灭了,灭之前却先长出“太阳”,太阳是黑的,黑得把夜照成昼;

  第七瓣:他看见——

  什么都没看见。

  那瓣血里,只有一张“白纸”,纸上预先写好了这一行:

  “以上六瓣,皆伪。”

  二、无面朝会

  铜铃草忽然同时俯身,向臣子叩首。

  草叶尽头,升起一条“御道”,道面由“脸”铺成——

  那些脸,都是他曾经的“敌人”与“亲人”,此刻被剥下,皮朝下,肉朝上,热气腾腾。

  御道尽头,立着一座“无面之朝”。

  没有墙,没有顶,只有七根“龙柱”,柱上各悬一物:

  第一根:悬一颗“帝玺”,玉质,却跳动着“心跳”;

  第二根:悬一件“龙袍”,锦面,里子却是“人皮”,皮上刺着六位哥哥的“生辰”;

  第三根:悬一面“铜镜”,镜中不映人,只映“遗诏”——遗诏在镜里,永远比镜外多一行;

  第四根:悬一把“断刃”,刃口缺如锯齿,却滴着“白血”;

  第五根:悬一盏“黑火”,火里坐着“婴儿”,婴儿心口插钉;

  第六根:悬一张“白纸”,纸上空白,却发出“朗读”声,读的是下一刻;

  第七根:悬一根“空钉”,钉尖朝下,正对着第七子颈腔里那枚“钉尾”。

  ——原来,两枚钉,是“同一枚”。

  此刻与下一刻,互为首尾。

  三、称帝仪式

  无冕之朝里,响起“礼官”的喝唱。

  礼官没有形体,声音是从“心跳”里传出的:

  “跪——”

  第七子跪了,膝盖砸在“脸道”上,溅起两团“回音”。

  回音落地,变成两个“新朝臣”:

  一个是“影子”,戴母后的脸;

  一个是“铜铃草”,戴六哥哥的脸。

  “拜——”

  他拜了,额头触地,却触到一张“竖着的嘴”。

  嘴张开,吐出一枚“玉玺”,玺钮是“婴儿”的形状,脐带上连着“黑火”。

  “受诏——”

  诏来了。

  不是绢帛,不是铁券,而是那滴未曾坠落的白血。

  血悬在空钉与钉尾之间,忽然“展开”,变成一张“透明的人皮”。

  人皮上,预先写好了他尚未做出的选择:

  “朕,第七子,愿以‘无面’之姿,承‘山河骨’之体,

  自断其头,自灭其名,

  以奉天下之暗,以代万世之光。

  若违此誓,愿为铜铃,永系母后之发。”

  他尚未开口,誓言已生效。

  因为“朗读者”已提前替他说出——

  那第六根龙柱上的“白纸”,正发出他的声音。

  四、斩首

  空钉动了。

  从第七根柱,落向他的颈腔。

  钉尖与钉尾对接的刹那——

  时间被压成一张薄片。

  薄片里,他看见“所有可能”:

  他可夺玺而逃,代价是母后永坠井底;

  他可撕诏而起,代价是六位哥哥再死一次;

  他可自焚于黑火,代价是天下从此“无光”;

  他可——

  什么都不选。

  于是,他选了第五种:

  让钉穿过自己,却不与自己结合。

  钉尖透体而出,带出一串“铜铃声”,铃里夹着婴儿的笑声。

  他的“山河骨”瞬间散架,骨头每一块都变成“新的第七子”——

  有的跑向北方,有的跑向南方,有的沉入井,有的跃上殿……

  没有一个回头。

  空钉钉了个空,发出“咯”一声轻响,像替谁阖眼。

  五、朝会结束

  无冕之朝,开始“崩塌”。

  龙柱一根根“倒插”进地,把“御道”上的脸,全数钉成“地砖”。

  铜铃草枯萎,草叶里爬出无数“婴儿”,婴儿心口皆插钉,钉尾却无血。

  黑火灯熄之前,照出最后一行字:

  “第七子,已散;

  无冕之朝,已立。

  ——朕即朝,朝即碑。”

  灯灭。

  废宫重归黑夜,却不再静。

  因为每一粒尘土,都在发出极轻的、铜铃般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