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真朝元年,喉战-《第七子,血字遗诏》

  银蚕裂成两半,黑白云纹各执一牙,像两尾幼龙在桥脊对峙。

  第九子——如今该称“真帝”——却未阻止,反而以玺为镜,照向裂缝。

  镜光所及,裂缝深处浮出一枚透明泡囊,囊内蜷着第十子,

  却非人形,只是一截会呼吸的声带,

  两端各生一枚倒刺,一钩“真”,一钩“替”,

  像要把两个朝代的姓名同时勾进肉里。

  声带每颤一次,桥面便起一层细浪,

  浪纹是缩小版的御沟水,水里漂着被夺声的万户喉咙,

  喉咙们排成雁阵,首尾相衔,

  正被倒刺拖进泡囊,化作养料。

  真帝抬手,玉玺旋成八角,每一角各滴下一粒火浆,

  浆落化钉,把裂缝钉成八瓣,

  瓣瓣皆刻同一行小字:

  “第十子,

  生于喉战,

  胜者帝,

  败者史。”

  声带闻声,忽然绷直,两枚倒刺同时脱钩,

  黑牙与白牙各衔一钩,飞回真帝左右,

  化作两员无舌小将,

  一持“真”钩,一持“替”钩,

  钩尖对准泡囊,只待真帝一声令下。

  然而真帝却先俯身,把耳朵贴在桥面,

  听那尚未出世的第十子如何呼吸。

  呼吸声极轻,却带双重回响——

  一重是“真”朝万民的清晨咳嗽,

  一重是“替”朝遗老的夜半叹息,

  两重合拍,恰成心跳。

  真帝眉心骤起一道红脉,脉内火浆倒流,

  他忽然明白:

  若让第十子只承“真”,则“替”必化为逆鳞,

  日后长出第十一子来弑兄;

  若让第十子兼吞“真”与“替”,

  则其喉将成永夜,再无新声。

  唯一解法,是让两朝之声在第十子喉内互噬,

  胜者得帝,败者得名,

  而历史只记录名,不记录帝。

  于是他收玺,退三步,以指为刃,划开自己咽喉。

  喉骨裂开,却不见血,只露出一枚旋转的小日,

  日是方形的,正是当年被“缺”咬缺又补全的那枚,

  日心悬着一粒倒写的“真”,

  此刻被真帝舌尖一顶,

  “真”字脱落,化作火舟,驶入裂缝。

  火舟入泡囊,声带立刻缠舟而燃,

  黑白云纹同时发出婴儿啼哭,

  哭却无音,只在桥面激起两层灰尘,

  灰尘各化一座擂台,

  左台写“真”,右台写“替”,

  台心各生一枚喉结,

  喉结鼓动,像在招魂。

  第十子被火舟逼到囊壁,

  声带忽然裂成两股,

  一股缠“真”钩,一股缠“替”钩,

  两钩互拽,竟把声带撕成一张薄幕,

  幕上浮现未来三百年史——

  时而“真”朝盛世,

  时而“替”朝复辟,

  时而两朝并立,

  时而两朝俱灭,

  幕布尽头,却是一片空白,

  空白里悬着一枚耳廓,

  耳廓无孔,正等待谁来剪开。

  真帝伸手,剪开自己耳廓,

  把血抹在幕布空白处,

  血立刻化为一枚新的玺文——

  “听”。

  玺文一成,幕布骤然收拢,

  把黑白云纹、两枚钩、火舟、声带一并包成一枚血茧,

  茧面生耳,耳内传出一个双重声音:

  “真?”

  “替?”

  两问交叠,恰是第十子第一声啼哭,

  哭声响彻禁城,却无人听见,

  因为所有耳朵此刻都贴在地面,

  听自己心跳是否还姓“真”。

  血茧在桥面旋转,越转越小,

  最后缩成一粒红籽,

  籽壳裂开,爬出一个婴儿,

  左瞳写“真”,右瞳写“替”,

  眉心却空无一物,像等人题字。

  真帝俯身,以指为笔,

  却在即将落字之际,

  忽然停住——

  他听见自己颅腔内,

  第七子的最后一瓣心脏,

  正借雷雨之势,

  在第十子耳内,

  轻轻补跳了

  那被偷走的

  半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