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章 他说,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遇见我-《合约囚笼,挚爱归途》

  泪水好像流不干。

  浸湿了他肩头一片毛衣布料,凉意透过纤维,熨帖着皮肤。

  我埋在他怀里,不想动。

  手指却无意识地,一遍遍摩挲着无名指上那枚素圈银戒。冰凉的金属,被指尖捂得渐渐有了温度。那细微的、粗糙的触感,一下下,刮在指腹,也刮在心上。

  二十年的遗憾,被这一个小小的圆环,突兀地、却又无比自然地,填补上了。

  空落落的心口,好像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当当。

  酸涩,又滚烫。

  他抱着我,手臂收得很紧。一直没说话,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拍着我的背。像安抚一个受了极大委屈的孩子。

  夕阳又下沉了一些,光线变得更加醇厚,金红一片,泼墨似的洒下来,把我们俩,连同这张旧长椅,都笼罩在一层温暖又不太真实的光晕里。

  校园广播站开始放音乐,是老掉牙的校园民谣,吉他声清澈,歌声带着年轻的怅惘,随风飘过来,若有若无。

  更远处,有学生嬉笑打闹的声音,篮球砸在地上的砰砰声。

  世界的喧嚣隔着一段距离,这里却安静得只剩下风声,和彼此的呼吸心跳。

  我终于慢慢止住了眼泪。

  抬起头,眼睛肯定是肿的,鼻子也塞住了,样子一定狼狈极了。

  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眼圈是红的,虽然没掉泪,但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氤氲着浓得化不开的水汽和情绪。他看着我,伸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揩去我脸颊上未干的泪痕。

  动作小心翼翼,像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哭什么。”他声音哑得厉害,带着点无奈的宠溺,“丑死了。”

  我瞪他一眼,想反驳,却忍不住打了个哭嗝。

  气氛一下子有点滑稽。

  我们都愣了一下,然后同时笑了出来。带着泪的笑,有点傻气。

  笑过之后,心里那片汹涌的海,好像渐渐平息下来,变得温柔而平静。

  他搂着我肩膀的手没松开,让我能舒服地靠着他。我们并肩坐着,看着夕阳一点点沉下远处教学楼的屋顶,天边被染成绚烂的锦缎。

  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久到我以为,关于这枚戒指的话题,就到此为止了。

  它被补上了,我们心照不宣,这就够了。

  有些话,说出来,反而显得轻了。

  但他开了口。

  声音不高,低沉沉的,融在黄昏的风里,带着一种历经世事后、卸下所有伪装的坦诚,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清弦。”

  我轻轻“嗯”了一声,表示我在听。

  他停顿了片刻,像在组织语言,又像是鼓足勇气。

  “这辈子,”他缓缓地说,每个字都落得很重,“我做过很多错事。”

  “伤你最深的事,……多半是我做的。”

  他的手臂收紧了些,我的侧脸能更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的震动。

  “用合约绑住你,逼你放下尊严,那些年……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

  他说得很慢,很艰难。这些事,像一根根刺,扎在他心里,恐怕比扎在我心里更深,更久。

  我握住了他放在我肩头的手。用我戴着戒指的手。

  冰凉的银圈,贴着他温热的皮肤。

  他没看我,依旧望着天边那抹即将逝去的残阳,目光悠远,带着深刻的悔恨和自责。

  “有时候半夜醒来,想起那些事,……”他哽了一下,没再说下去。

  只是重重地、呼吸了一次。

  然后,他转过头,看向我。

  夕阳的余晖落在他眼里,像是点燃了两簇小小的、温暖的火焰。那里面没有了商场的凌厉,没有了报复时的冷酷,只剩下纯粹的、浓得化不开的深情,和一种近乎虔诚的庆幸。

  “但是,”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变得清晰而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清弦,这辈子……”

  “我做过最对的事,或许就是当年在这里,莽莽撞撞地叫住你。”

  “而最幸运的事——”

  他深深地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无比清晰地说:

  “就是遇见你。”

  没有遇见你,我的人生会是什么样子?

  或许会按部就班地继承家业,在商海浮沉,变成一个真正冷酷、精于算计、内心一片荒芜的机器。或许会娶一个门当户对、没有感情的女人,相敬如“冰”地过完一生。

  我不会知道,爱一个人可以这样撕心裂肺,恨一个人可以这样刻骨铭心,失而复得可以这样感激涕零。

  我不会懂得,什么是心疼,什么是珍惜,什么是哪怕与世界为敌,也要护住怀里这个人的疯狂。

  是你,沈清弦。

  是你用你的离开,教会我什么是失去的痛彻心扉。

  是你用你的坚韧,反抗着我施加的枷锁,也一点点磨掉我身上的尖刺和冷漠。

  是你用你的回归,缝补了我破碎的世界,让我这颗在黑暗里待久了的心,重新见到了光。

  遇见你,是我这一生,所有幸运的起点,和终点。

  我怔怔地看着他。

  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翻滚的情感。

  看着他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的眼眶。

  看着他不再年轻、却在此刻因为一句剖白而显得有些笨拙和紧张的脸庞。

  刚刚止住的泪水,又一次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

  这一次,没有痛哭,只是安静地流淌。

  滚烫的泪珠,滑过脸颊,滴落下来。

  正好滴在他握着我的那只手的手背上。

  也滴在他浅灰色的衬衫袖口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心形的湿痕。

  他看到了那滴泪。

  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然后,他抬起另一只手,用掌心,轻轻捧住了我的脸。

  拇指的指腹,温柔地、一遍遍地,擦拭着我不断涌出的泪水。

  他的手掌很大,很暖,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我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望着他。

  望着这个我爱了半生、恨了数年、最终又用余生去陪伴的男人。

  他脸上的皱纹,他鬓角的白发,在夕阳下如此清晰。

  那是我们共同走过的岁月。

  是伤害,是原谅,是分离,是重逢,是绵长岁月里,一点点积攒下来的,再也无法被任何东西撼动的深情。

  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千言万语,都融化在了他深邃的、盛满了整个黄昏柔光的眼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