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青萍之末-《十柄灵剑》

  武德五年,春。长安城的平静之下,暗流愈发汹涌。

  天策府内,李世民于灯下批阅来自山东、洛阳的文书,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虽远离了战场,但朝堂之上的刀光剑影,丝毫不比沙场轻松。太子、齐王的攻讦日益露骨,父皇的猜忌如芒在背。他推行均田、劝课农桑、整顿吏治的诸多举措,皆因掣肘而步履维艰。

  指尖无意识地划过那枚温润的念珠,毫无反应。轩辕剑灵的沉寂,让他时常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那份曾借来的、足以弥合天裂的浩瀚力量,如今遥不可及。他只能依靠自己,以及身边这群同样在权力漩涡中挣扎的谋臣猛将。

  “殿下,”长孙无忌悄步而入,面色凝重,“刚得的消息,刘黑闼在漳南……反了。”

  李世民执笔的手一顿,墨点滴落,晕染了纸笺。他抬起头,眼中并无太多意外,只有深深的倦怠与冷意:“果然……还是按捺不住了。朝廷如何应对?”

  “陛下已命淮安王李神通与幽州总管罗艺率兵征讨。”长孙无忌低声道,“然则……据洛阳来报,当地近日屡有怪事发生,夜半鬼哭,牲畜莫名干瘪,甚至有巡逻士卒失踪。恐……非寻常叛乱。”

  李世民目光一凝:“邪秽未净?”他立刻联想到虎牢关的恐怖景象。

  “尚未可知,但不得不防。”房玄龄也从门外走入,接口道,“殿下,是否要提醒淮安王小心……”

  李世民沉吟片刻,缓缓摇头:“无凭无据,贸然以‘邪祟’示警,只会被东宫斥为妖言惑众,动摇军心。唯有密信李神通,嘱其谨慎用兵,详查敌军异状,若有非常,速报朝廷。”他叹了口气,“但愿……只是我等多虑。”

  然而,坏消息接踵而至。李神通轻敌冒进,于漳南之战大败于刘黑闼!败军传回的消息语焉不详,只言夏军势大,悍不畏死,阵中时有黑风卷起,迷人眼目。

  朝野震动。李渊大怒,却又不得不再次倚重李世民。

  “世民,”李渊于两仪殿召见,语气复杂,“刘黑闼复叛,神通新败,河北动荡。你看……该当如何?”

  李世民躬身:“儿臣愿再赴河北,平定叛乱,安定地方。”

  李渊凝视他良久,才道:“好。朕再予你兵权,望你早日克定,勿负朕望。”话语中,猜忌与倚重交织。

  李世民领命而出,他知道,这是一次机会,也是一次更凶险的考验。胜,则功高更震主;败,则万劫不复。

  离京前夜,他独自于院中望月。怀中念珠,依旧沉寂。但他能感觉到,体内那属于赤霄的灼热余烬,以及泰阿那无形的威压,似乎因战意将起而微微躁动。

  “你们……也感应到了吗?”他低声自语。

  与此同时,河北之地,刘黑闼叛军势如破竹。其军中确有一股异常悍勇之气,降卒传言,有黑袍术士随军,作法时可令士卒狂躁不畏死伤,甚至伤口愈合极快。更有溃兵窃语,曾在夜间见阵亡同伴的尸身自行爬起,投入敌营……

  而在战乱波及的乡村野地,邪异之事愈发频繁。有整村百姓一夜之间消失无踪,只留下屋舍完好,灶台尚温;有猎户入山,遭遇行动僵硬、目光呆滞、却力大无穷的“山魈”袭击;河流中偶尔漂下肿胀发黑、布满诡异纹路的尸首。

  这些消息被当作乱世常见的怪谈或战乱惨状,大多未能上达天听。即便有地方官上报,也被忙于党争倾轧的朝堂诸公置若罔闻。

  九天之上,那道细微的虚空裂痕,仿佛呼吸般微微起伏,贪婪地吸收着从河北大地升腾起的杀戮、恐惧与怨气,一丝微不可察的黑雾,再次悄然渗出……

  江南,欧煌与莫氏于睡梦中同时惊醒,心悸不已。藏于暗室的干将莫邪双剑,竟自发地发出低微的、红白交错的嗡鸣,剑身微微震颤。

  “夫君……”莫氏抓紧欧煌的手,脸色发白。

  欧煌神色凝重:“它们……在害怕?还是在预警?”

  他推开窗,望向北方,夜色沉沉。

  “天下……又要乱了吗?”

  长安城内,奉命组建新军的张胥,于校场督促训练。他腰间龙渊剑忽地传来一丝极细微的冰凉触感,让他动作一滞。他皱眉抚过剑柄,那感觉却又消失了。但他心中那份不安,却愈发强烈。

  终南山一处僻静道观,已剃度出家的静尘(原承影宿主)正于蒲团静坐,发间玉簪毫无异样。但她却在定中,看到了一幅模糊景象:浊浪排空,黑气弥漫,无数扭曲的身影在嘶嚎挣扎……她猛地睁开眼,额角见汗。

  “尘障未消,魔劫将起……”她低声吟诵,眼神复杂。

  就连远在长安的程咬金,某日醉酒回家,竟对着那柄毫无反应的“短斧”嘟囔:“老伙计,俺这几天心里头咋又毛躁起来了?梦里净是砍些黑乎乎的玩意儿……”

  青萍之末,风起于微澜。裂痕的阴影,并未远离,反而借着人间的纷争与遗忘,悄然蔓延。

  李世民大军即将开拔,奔赴那片已被战火与诡异笼罩的河北大地。这一次,没有灵剑显圣,没有十方俱灭大阵,他只能依靠凡间的兵马与谋略,去面对那未知的、可能已被邪秽侵蚀的敌人。

  而分散各处的灵剑宿主们,那沉寂的契约,是否会在绝境中再次被唤醒?

  太虚的低语,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渐渐变得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