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泰山府君-《十柄灵剑》

  兖州,齐鲁故地,泰山巍巍,雄峙东方。自古便是帝王封禅之所,被视为沟通人神、镇伏幽冥的圣山。张胥持龙渊剑,带着一队精干的“异侦卫”好手,跋涉数日,终于抵达泰山脚下。

  与青州的魅惑躁动、河洛的诡谲迷雾不同,泰山周遭的气氛显得格外沉重、肃穆,甚至……死寂。山风过处,松涛呜咽,仿佛万千魂灵低语。明明是春夏之交,山间却透着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寒,连鸟兽之声都稀疏罕见。

  “校尉,此地好生压抑……”一名队员紧了紧衣领,低声说道。他们皆是身经百战的精锐,此刻却莫名感到心悸气短。

  张胥面色凝重,龙渊剑在鞘中持续发出低沉嗡鸣,湛蓝光华流转不定。这并非遇到邪秽的警示,而是一种……仿佛踏入另一个“规则”领域的滞涩与排斥感。

  “泰山者,群山之祖,阴阳之枢,通冥府,镇幽都。”张胥回想起典籍记载,沉声道,“兖州鼎镇于此,非镇山岳,而是镇守阴阳界限,防止幽冥侵扰人间。此地气息如此,恐是阴阳平衡已失,冥气外泄所致。”

  他尝试以龙渊剑意沟通地脉,感应兖州鼎方位。诚信高洁之剑,本应无惧幽冥,畅通无阻。然而此次,剑意却如同陷入泥沼,反馈回的感知支离破碎,且充满了各种矛盾的“规则”——生与死,阳与阴,真实与虚幻的界限在此地变得模糊不清。

  “跟紧我,谨守心神,不可被杂念所趁。”张胥叮嘱一声,率先沿古老神道向上攀登。

  越往上走,阴寒之气越重,光线也愈发昏暗,明明晴空万里,泰山却仿佛独自笼罩在一片无形的阴影之下。石阶两旁的古松形态越发扭曲,如同张牙舞爪的鬼影。偶尔可见一些残破的古老石碑和祭祀遗迹,更添几分荒凉诡秘。

  途中,他们遇到几名当地樵夫,皆是面色苍白,眼神躲闪,问及山中异状,只含糊说近日山中“夜哭郎”之声不绝,更有守山老人莫名昏厥,醒来后胡言乱语,说着什么“府君震怒”、“阴阳逆乱”之语。

  “府君……”张胥心下一沉。泰山府君,乃道教所奉主宰幽冥之神,掌生死轮回。若此地异状与府君信仰相关,恐怕远比寻常邪祟更难对付。

  继续上行,至半山腰一处平台,前方道路竟被一片浓郁的、伸手不见五指的灰雾阻断!雾中隐约传来锁链拖曳之声和悲悲切切的哭泣声,令人毛骨悚然。

  龙渊剑嗡鸣加剧,剑尖指向雾中,却不再给出明确方向,仿佛雾中的“规则”已彻底混乱。

  “结阵,小心。”张胥令众人结成防御圆阵,自己持剑在前,缓缓踏入灰雾。

  一入雾中,仿佛踏入了另一个世界。四周景象变幻不定,时而看到古代帝王封禅的盛大仪仗虚影掠过,时而又是地狱般的惨烈景象浮现,无数虚影在雾中挣扎哭嚎。更可怕的是,众人感觉自身的“生气”正在被雾气缓慢吸食,体力与精神都在加速流逝!

  “稳住!皆是幻象!”张胥大喝,龙渊剑湛蓝光芒撑开一片净土,却仅能护住周身数尺,且消耗极大。

  突然,雾中传来一声威严又带着无尽阴冷的喝问:“何方生人,擅闯幽冥禁地,扰府君清静?!”

  雾气翻涌,凝聚成一尊高达数丈、面目模糊、身着古代官袍、散发着冰冷死亡气息的神吏虚影!它手持一本散发着黑气的书册和一支判官笔,冰冷的目光锁定张胥。

  “吾乃大唐钦差,持剑寻鼎, stabilise 阴阳,并非扰攘!”张胥持剑朗声道,试图以龙渊诚信之意沟通。

  “大唐?”那神吏虚影发出空洞的冷笑,“阳间朝代更迭,与幽冥何干?兖州鼎镇守阴阳界,然阳间失德,怨气冲霄,已惊扰府君!府君有令,封闭泰山,阴阳隔绝,鼎器亦需重整阴阳秩序,不再为阳世所用!”

  判官笔一挥,一道充斥着死亡规则的黑光射向张胥!

  张胥挥剑格挡,湛蓝剑光与黑光碰撞,竟发出沉闷的腐蚀之声!龙渊剑的净化之力竟难以完全化解这纯粹的幽冥法则之力!

  “阳间失德?”张胥一边艰难抵挡,一边急思。是了!冀州鼎毁,九州气运失衡,天下动荡,战乱虽平,然百姓流离、怨愤未消之气确实积聚!这些负面气息对于执掌幽冥的“府君”而言,恐怕正是最大的刺激和“食粮”!或许并非府君本意如此,而是这积聚的怨气与失衡的阴阳,引动了泰山固有的幽冥法则自动运转,形成了这封闭排斥生人的死局!

  “府君容禀!阳间天子正竭力平息祸乱,重定乾坤!需鼎器之力以稳山河!若阴阳永久隔绝,人间崩毁,幽冥岂能独存?”张胥试图说理。

  “冥顽不灵!触怒府君,便留下性命吧!”那神吏虚影却仿佛听不见,只知机械执行法则,攻击越发猛烈!雾中更多鬼吏虚影和缚魂锁链涌现,攻向异侦卫众人!

  众人陷入苦战,龙渊剑光虽能自保,却难以突破这浓郁的幽冥死气和法则之力,更别说寻找鼎器了!

  这样下去必被耗死在此!张胥心念电转,龙渊剑意强调诚信沟通,但对方似乎只是法则化身,无法交流!需以其他方式……

  他猛地想起陛下以诸剑意念强行破开噬灵雾的场景!虽无法引动那么多力量,但或许可以……

  “所有人!向我靠拢!心守一念:华夏山河,阴阳有序,人鬼殊途,各安其道!”张胥大吼,将龙渊剑意催至极致,不再试图净化,而是竭力引导众人的信念,化作一道纯粹的、对“秩序”与“平衡”的渴望之力!

  这力量虽微弱,却异常凝聚,如同黑暗中的一道微光,暂时抵住了幽冥死气的侵蚀。

  那神吏虚影的攻击微微一滞,似乎这符合“秩序”的信念,与幽冥法则的部分底层规则产生了细微共鸣?

  就在这僵持之际,泰山深处,猛地传来一声沉闷却宏大的鼎鸣!

  咚——!

  如同洪钟大吕,响彻幽冥!

  那浓郁的灰雾如同被无形之手搅动,剧烈翻腾起来!所有鬼吏虚影和锁链都变得模糊不定!

  一个更加古老、更加威严、却带着一丝疲惫与无奈的声音,仿佛从大地最深处传来:

  “哎……罢了吧……”

  “龙渊剑主……你所言……不无道理……然阴阳失衡非一日之寒……且让鼎器……暂安于此……待阳间怨平气正……再议不迟……”

  声音消散,漫天灰雾如同潮水般退去,连同那些鬼吏虚影也消失无踪。阳光重新洒落,虽然依旧带着凉意,却不再是之前的死寂阴寒。

  前方山路重现,蜿蜒通向山顶。

  张胥松了口气,知道那或许是泰山地灵或者说府君法则的一丝清醒意识,暂时认可了他的道理,却并未完全放开限制。

  他抬头望向上方,龙渊剑的感应依旧模糊,却指向了山顶的某处。

  兖州鼎仍在,却仿佛沉入了更深层次的幽冥之中,被泰山自身的法则保护(或者说禁锢)了起来。非到阳间气运真正平息,恐难轻易请动。

  “阳间怨平气正……”张胥默念着这句话,感到了沉甸甸的压力。这不仅仅是寻鼎,更是涤荡天下,重定人心。

  他收起龙渊剑,对身后惊魂未定的部下道:“走,上山。至少,我们要亲眼确认鼎器安危。”

  泰山之路依旧艰难,府君之考,才刚刚开始。而阳间积怨,又该如何平息?这一切,似乎都指向了那最终的目标——弥合天裂,重定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