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将作监星火-《十柄灵剑》

  幽州八百里加急的军报与清虚子的密信同时送达长安时,两仪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如冰。

  李世民看完信报,剧烈地咳嗽起来,面色泛起不正常的潮红。长孙皇后连忙为他抚背,眼中满是忧惧。

  “虚魇……幽冥古魔……辽东阴眼……”李世民喘息着,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好一个泉盖苏文!好一个狐妖!竟敢谋此逆天之事!”

  他勐地抬头,眼中虽疲惫,却燃着冰冷的怒火:“传旨!命李积严防死守,绝不可让邪气南侵半步!命尉迟恭整饬军马,随时准备东进!”

  “陛下,龙体要紧!”房玄龄急道。

  “朕死不了!”李世民打断他,目光扫向殿外,“欧煌莫氏何在?”

  “已在殿外候旨。”

  “宣!”

  欧煌莫氏匆匆入殿,身上还带着炉火气息。得知幽州危急,需借冀州鼎残片道纹之力镇压幽冥裂隙,夫妇二人皆是一惊。

  “陛下,鼎片道纹确能与灵剑微生共鸣,然其力微弱,恐难当大任……”欧煌实话实说,面露难色。

  “尽力即可。”李世民声音沙哑却坚定,“此非仅为人间兵事,乃关乎阴阳秩序。灵剑失晖,九鼎沉寂,然华夏脊梁未断!纵是凡铁,亦要试斩妖邪!”

  他看向欧煌:“朕予你便宜行事之权,将作监一应物资,任你取用。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欧煌胸中热血上涌,重重叩首:“臣,万死不辞!”

  退出两仪殿,欧煌莫氏脚步匆匆。

  “夫君,鼎片之力微弱,须得以阵法放大,或辅以特殊材质的承载之物,方能远程生效。”莫氏急速思索着。

  “特殊材质……”欧煌勐地一拍脑门,“首山赤铜!重铸冀州鼎用的就是此物!虽未成鼎,但那些练手的边角料应该还有些!此物最能承载鼎器道韵!”

  两人赶回将作监,立刻翻箱倒柜,终于找出几块拳头大小、泛着紫金光泽的首山赤铜锭。

  “如意!起火!要文火慢煨,熔了这赤铜!”欧煌大吼。

  一直守在炉边添柴的小太监如意一个激灵,连忙熟练地拉起风箱,控制火势。经过数月熏陶,他已对火候掌控颇有心得。

  赤铜在炉中缓缓融化,如同流动的紫金液浆,散发出温热醇和的气息。

  莫氏则将那几片焦黑的冀州鼎残片置于一旁,以清水净手,屏息凝神,再次临摹其上道纹,将自身对灵剑复苏的期盼、对山河无恙的祈愿,尽数融入笔尖心意。

  欧煌则盯着那熔融的赤铜,脑中飞快构想着形态。承载道纹,远程加持……需得是能贯通气脉之物……“剑!打造成剑胚形态最宜!与灵剑同源,最能引导其力!”

  他立刻动手,将赤铜液倒入早已备好的剑胚模具之中。

  “如意,控制好火!不能冷,不能沸,就要这个温度!”欧煌一边捶打初步成型的剑胚,一边吼道。

  “是!大师!”如意全神贯注,额头沁出细汗,手下风箱拉得极稳。无人察觉,当他专注到极致时,腰间那柄纯钧剑的剑格上,那抹尊贵紫气又微微流转了一瞬,悄然融入炉火之气中,令那赤铜液的光芒似乎更内敛醇厚了几分。

  剑胚渐成,欧煌将其钳出,置于砧上。

  “夫人!”

  莫氏点头,以特制的金针为笔,蘸取早已研磨好的、混合了鼎片粉末的灵砂,凝神屏息,在那赤红色的剑胚之上,精准无比地勾勒起河洛道纹!

  每一笔落下,剑胚便轻微震颤一下,发出低沉的嗡鸣,上面的道纹亮起一瞬微光,又迅速内敛。

  这是一个极其耗费心力的过程。莫氏脸色逐渐苍白,欧煌在一旁紧张得大气不敢出,如意更是将风箱控制在一种近乎永恒的节奏上。

  终于,最后一笔落下!

  嗡——!

  整柄赤铜剑胚勐地爆起一团温润的紫金色光芒,虽不耀眼,却带着一股苍茫厚重的意境,仿佛与遥远时空的某种伟大存在产生了联系!剑身之上,道纹流转,玄奥非凡!

  “成了!”欧煌大喜。

  然而,没等他们高兴太久,那光芒便迅速减弱,剑胚也变得沉重无比,仿佛耗尽了所有力量,变回一柄比凡铁稍显特殊的赤铜剑。

  “力量……还是不够……”莫氏虚弱地摇头,“此物或能近距离激发灵剑反应,但要说跨越千山万水,加持幽州裂隙……难。”

  欧煌脸上的喜色也僵住了。是啊,这点微光,如何能穿透万里,对抗那幽冥古魔?

  就在三人一筹莫展之际。

  将作监紧闭的大门忽然被轻轻叩响。

  夜深人静,谁会来此?

  如意紧张地看向欧煌。欧煌眉头一皱,示意他去开门,自己则握紧了刚才打铁用的大锤。

  门开一条缝,外面站着的却是一个出乎意料的人。

  ——窦建德。

  这位昔日夏王,如今的长安闲散公侯,穿着一身朴素的常服,神色平静,手中提着一个不大的布包。

  “窦公?”欧煌一愣,连忙放下大锤行礼,“您这是?”

  窦建德微微一笑,目光越过欧煌,落在砧台上那柄沉寂下去的赤铜剑胚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听闻幽州有变,陛下欲借鼎器道纹之力。”窦建德声音平和,“窦某不才,或可助一臂之力。”

  他走进院中,打开布包。里面并非什么奇珍异宝,而是一尊小小的、破损严重的青铜鼎模型,以及几块同样带有暗金纹路的焦黑碎片。

  “这是……”欧煌童孔一缩。

  “昔日洛水之战前,陛下曾允我观摩豫州鼎。”窦建德轻声道,“我暗中以泥范覆刻其形,虽只得其万一形似,亦窃取了一丝鼎息归来。后冀州鼎崩碎,我……亦设法收集了少许散落民间的残片。”

  他看向那赤铜剑胚:“首山赤铜承载道纹,泥范鼎模沟通鼎息,或能……为这点星火,添一缕薪柴?”

  欧煌莫氏又惊又喜!这简直是雪中送炭!

  “快!请窦公出手!”欧煌连忙让开。

  窦建德将那小鼎模型置于赤铜剑胚之下,又将那几块新的鼎片碎片放在模型周围。他双手虚按其上,闭上眼,周身竟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却中正平和的仁德之气(源自曾择主他的湛卢剑意残留)。

  那赤铜剑胚再次轻微震颤起来,其上的道纹一点点亮起,虽然依旧微弱,却比之前多了一份沉稳与持续!

  然而,距离所需,仍显不足!

  还差一点!就差一点!

  就在这时,谁也没注意到,小太监如意看着那艰难亮起的道纹,看着众人焦急的神色,下意识地握住了腰间的纯钧剑柄。

  尊贵无双,岂容邪魔猖獗?纵为微末,亦当尽绵薄之力!

  他心念一动,福至心灵,竟脱口吟出一句古老晦涩的歌谣,那是在凌烟阁打扫时,无意间从某卷残破竹简上看来的,据传是夏禹时代的祈祝之词!

  歌声稚嫩,却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庄重与虔诚!

  嗡!

  他腰间纯钧剑勐地一震!一缕比发丝更细的尊贵紫气,悄无声息地流出,注入那赤铜剑胚之中!

  同时,窦建德带来的那小鼎模型和碎片,也仿佛被这歌声与紫气引动,散发出更强烈的共鸣!

  赤铜剑胚上的道纹骤然间大放光明!紫金光芒冲起尺许,虽不持久,却稳定而强韧!一股贯通天地、辟易邪祟的煌煌正气弥漫开来!

  成功了!

  欧煌莫氏又惊又喜地看着如意,又看看窦建德,最后目光落在那光芒渐敛、却已然不同的赤铜剑胚上!

  “快!以此剑为基,布设阵法,将加持之力传向幽州!”莫氏急道。

  星火已聚,虽微虽弱,却已点亮。希望,正沿着无形的脉络,穿越山河,奔向那风雪北疆的幽冥裂隙之处。

  而谁也未察觉,在那紫金光华最盛之时,长安城各处,几柄沉寂的灵剑,都极其轻微地、同步震颤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