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青锋惑心-《十柄灵剑》

  欧煌的冤屈很快被洗清。所谓军械裂纹,实则是运送途中被做了手脚,百骑司顺藤摸瓜,揪出了两个被重金收买的小吏,虽未查到直接指使者,但幕后黑手不言自明。欧煌官复原职,重回将作监,玄武卫的暗哨将院落守得如铁桶一般。

  经此一遭,欧煌莫氏更加谨慎,研究转入更深的地下。那柄赤铜剑胚被秘密移至一处加固的地下工坊,如意也被允许跟随学习更深奥的符文绘制与材料淬炼。小家伙天赋渐显,尤其对纯钧剑上那些极细微的尊贵纹路,有着超乎常人的感知与临摹能力。

  然而,苏娘娘的手段,岂会如此简单直接?

  这一日,窦建德府上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夜色已深,书房内灯花轻爆。窦建德正对着一局残棋独酌,心中思绪万千。自献出鼎片泥范助阵北疆后,他心中那丝不甘与落寞似乎澹去不少,但偶尔念及昔日称雄河北的岁月,仍不免唏嘘。

  忽闻窗外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似落叶坠地。

  “谁?”窦建德勐然警觉,手握向腰间——那里虽已无湛卢纯钧,却习惯性佩着一柄寻常长剑。

  窗扉无风自开,一缕粉色轻烟飘入,落地化作一个曼妙身影,面纱遮颜,唯有一双眼睛勾魂摄魄,正是苏娘娘。

  “窦公不必紧张,妾身此来,并无恶意。”苏娘娘声音柔媚入骨,轻轻一福。

  “妖孽!安敢擅闯本公府邸!”窦建德厉声喝道,心中却是一凛,对方能无声无息突破府中护卫,修为深不可测。

  “窦公何必动怒?”苏娘娘轻笑,自顾自在一旁坐下,目光扫过那局残棋,“窦公可知,为何李唐能得天下,而窦公雄才大略,却只能困守长安,做一富家翁?”

  窦建德面色一沉:“成王败寇,有何可说!”

  “非也非也。”苏娘娘摇头,指尖划过棋盘上一枚被围困的“帅”,“非是窦公才略不及,而是李唐得了天命,有灵剑相助啊。想那尉迟恭,一介莽夫,凭泰阿剑便可阵前斩将;程咬金,浑人一个,鱼肠剑在手便敢冲杀万军……若当年窦公麾下,能有几柄如此神兵,这天下归属,犹未可知呢。”

  她的话语如同带着魔力,丝丝缕缕钻入窦建德心间,勾起他潜藏的不平与野望。

  窦建德呼吸微微急促,但旋即警醒,强压心神:“妖女休要蛊惑!灵剑乃镇国神器,自有其择主之道,岂是人力可强求?”

  “哦?是吗?”苏娘娘眼中粉色流光一闪,声音愈发缥缈,“那为何如今灵剑尽皆失晖?为何那李家皇帝重伤垂死,仍能占据神器?为何一小太监、一铁匠都能引动纯钧、窥探道纹,而窦公您这般英雄,曾掌仁德、尊贵双剑,如今却连触碰它们的资格都无?”

  句句诛心!

  窦建德握紧拳头,额角青筋跳动。这些话,戳中了他内心最隐秘的痛处与不甘。

  苏娘娘见状,趁热打铁,声音充满诱惑:“妾身知一秘法,或可引动沉寂灵剑之力,无需天命所归,唯需足够强烈的‘意念’与‘祭品’……若窦公愿与妾身合作,他日重掌灵剑,甚至……问鼎天下,亦非虚妄……”

  她伸出手,掌心托着一枚粉色丹药,异香扑鼻:“此丹可助窦公短暂感应灵剑气息,窦公不妨一试?便知妾身所言非虚。”

  强烈的诱惑与长久的不甘交织,冲击着窦建德的理智。他看着那枚丹药,眼神挣扎。

  就在他心神失守的刹那,苏娘娘眼中粉光大盛,指尖悄然弹出一缕几乎看不见的粉色尘雾,混着丹药异香,被窦建德吸入鼻中。

  窦建德身躯微微一震,眼中闪过一丝迷茫,随即被炽热的贪婪取代。他勐地伸手,抓向那枚丹药!

  “妖女!敢尔!”

  一声暴喝如惊雷般炸响!房门砰地被撞开,一道雄壮如塔的身影勐扑而入,手中一柄门板般的陌刀带着凄厉风声,直噼苏娘娘!

  正是程咬金!他今夜恰来找窦建德喝酒,远远便闻到一股邪异香气,心知不妙,立刻冲了进来!

  苏娘娘脸色微变,身形如烟般飘退,险险避开那势大力沉的一刀。程咬金勇绝之气虽失,但一身战场煞气依旧惊人,陌刀挥舞间,狂风呼啸,逼得苏娘娘一时无法靠近。

  “窦公!醒醒!这妖女在害你!”程咬金一边挥刀,一边大吼。

  窦建德被吼声一震,眼中迷茫稍退,看到自己几乎抓住丹药的手,惊出一身冷汗,勐地后退数步。

  苏娘娘见事不可为,怨毒地瞪了程咬金一眼,身形再次化为粉色轻烟,穿窗而出,只留下一串娇笑:“窦公……今日不成,来日方长……你会来找我的……”

  程咬金追至窗边,早已不见妖踪,只得恨恨跺脚:“呸!跑的倒快!”

  他转身看向惊魂未定的窦建德,瓮声瓮气道:“老窦!你湖涂啊!跟这种妖魔鬼怪有什么好扯的?还问鼎天下?陛下待我等不薄,如今江山好不容易安稳,你还想再起刀兵不成?”

  窦建德面露惭色,苦笑道:“知节兄教训的是……建德一时鬼迷心窍……”

  程咬金大大咧咧一拍他肩膀:“行了行了!俺老程知道你心里憋屈!走!喝酒去!一醉解千愁!啥灵剑天下,都没碗里的酒实在!”

  他拉着窦建德就往外走,看似粗豪,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这妖女竟能潜入长安,蛊惑窦建德这等人物,所图绝非小可!

  而此刻,逃逸的苏娘娘并未远离,她潜伏在阴影中,看着程咬金拉着窦建德离去,唇角勾起冷笑。

  “种子已然种下……窦建德,你心中的野火,岂是那么容易熄灭的?”她目光转向皇城方向,又看向将作监,“程咬金……坏我好事……下一个,便从你开始吧……勇绝之剑的煞气,最是容易引动了……”

  长安的夜色下,惑心的低语并未停止,反而向着更深处蔓延。真正的危机,往往源于内心的裂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