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禁语契-《诡语迷镜》

  祠堂的横梁在头顶吱呀作响,像不堪重负的老骨。林野捏着那枚往生牌,木牌边缘的毛刺扎进掌心,混着血珠凝成暗红的痂。范晴瘫坐在供桌旁,刚才被戳穿时的疯狂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牌位底座的裂缝,指甲缝里嵌满黑灰。

  “我收到过信。”林野突然开口,声音撞在祠堂的青砖上,弹回来时带着点空洞的回响,“用老相机的底片写的,字迹淡得像雾,说‘两个世界的线不能碰,碰了就会缠成死结’。”

  范晴的动作顿住,抬头时,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般蔓延:“你知道……另一个世界?”

  “知道一点。”林野往火堆里添了根柴,火星噼啪炸开,照亮了他袖中露出的半面黄铜镜,镜面映出的祠堂比现实里暗了三分,供桌上的牌位多了块陌生的,牌上的名字被血糊住,看不清字迹,“那里的瓦窑村没被血雨淹掉,范叔还活着,开了家相机铺,卖的都是没沾过血的新货。”

  苏九璃往火堆边挪了挪,软剑的剑穗垂在地上,沾了点火星:“玄机子说过,两个世界就像双生镜,照出的影看着一样,碰在一起却会碎。”她顿了顿,看向范晴,“你想联系的,是不是另一个世界的自己?”

  范晴的肩膀猛地一颤,像是被这话烫到。她突然从怀里掏出个用油布包着的东西,层层解开,露出半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的少女站在相机铺前笑,眉眼和范晴一模一样,只是脖子上多了条银链,链坠是枚小小的相机模型。

  “这是……三年前从井里捞上来的。”范晴的声音发哑,指尖划过照片上少女的脸,“背面写着‘别找我,找了就都活不成’。可我爹死了,村子快被啃光了,我不找她,谁来救我们?”

  阿吉蹲在角落,用树枝拨弄着地上的血渍,那些血渍在火光照耀下,慢慢聚成个模糊的“井”字:“那信上还说啥了?有没有说咋联系才不算‘随便’?”

  “说要‘以血为墨,以影为笺’。”林野想起底片上那行淡字,笔尖划过的地方泛着暗红,像用血写的,“还说,联系上的瞬间,这边的世界会少样东西,可能是棵树,可能是口井,也可能是……个人。”

  话音未落,祠堂的木门突然“哐当”一声被推开。

  一股寒气裹着腥甜的风灌进来,火堆的火苗瞬间矮了半截,往墙角缩去,像在害怕什么。众人转头看时,门口的黑暗里站着个模糊的轮廓,比守牌人更高,肩宽背厚,看不清脸,只能看到双泛着青灰的手,指甲又尖又长,像淬了冰的刀。

  “找……另一个?”

  那东西开口了,声音不像守牌人那样沙哑,倒像无数片碎玻璃在摩擦,刮得人耳膜生疼。它往前迈了一步,祠堂的地面突然裂开细缝,缝里渗出的血珠在地上汇成条小溪,朝着范晴的方向流去。

  “不是我要找……是她先来找我的!”范晴突然尖叫起来,把照片往地上一扔,转身就想躲到供桌后。可还没跑出两步,就被那只青灰的手掐住了脖子。

  那手的力气大得惊人,范晴的脸瞬间涨成紫红,双脚离地时,裙摆扫过地上的血溪,血珠像活物般攀上来,顺着布料往上爬,在她胸口凝成个模糊的手印。

  “两界……禁连。”那东西举着范晴,声音里没半点情绪,“破禁者……死。”

  林野猛地站起,黄铜镜从袖中滑出,镜面朝向那东西。镜光扫过它身体的瞬间,那东西的轮廓突然变得透明,露出底下层层叠叠的影——有守牌人的脸,有王窑匠的轮廓,甚至有范守义的半张脸,像无数个魂魄被强行揉在了一起。

  “它是‘界缝’里的东西。”阿霜的红裙在风中猎猎作响,她往林野身边靠了靠,指尖泛着淡淡的红光,“专门吞破禁的人,吞一个,它就壮一分。”

  那东西似乎没在意林野手里的镜子,掐着范晴脖子的手慢慢收紧。范晴的眼球开始往外凸,舌头吐出来半截,嘴角溢出的血顺着下巴往下滴,落在地上的照片上,把照片里少女的脸糊成了红一片。

  “等等。”林野突然开口,声音在祠堂里格外清晰,“她破禁,是因为收到了另一个世界的信。你要罚,也该先罚送信的。”

  那东西举着范晴的手顿住了。它缓缓转头,虽然看不清脸,林野却觉得有道冰冷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带着审视,像在判断这话的真假。

  “信……在哪?”它问,声音里的玻璃摩擦声轻了些。

  林野弯腰捡起范晴扔在地上的照片,又从怀里掏出那半张底片,两张东西拼在一起,刚好组成完整的画面——照片上的少女和底片上的字迹严丝合缝,像早就准备好了似的。

  “在这里。”林野把拼好的照片举起来,“你看,是另一个世界先动的手,她只是……被拖着破了禁。”

  那东西盯着照片看了很久,久到范晴的脸已经从紫红变成青灰,眼看就要断气。它突然松开手,范晴“咚”地摔在地上,捂着脖子剧烈咳嗽,咳出的血里带着点碎肉,溅在供桌的牌位上。

  “送信的……在井里。”那东西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吞了她,禁……就补好了。”

  “你是谁?”林野追问,举着照片的手没放,“为什么要管两界的禁?”

  “守界人。”那东西的轮廓在黑暗里晃了晃,像水波里的影,“两界……碎了,我……也会碎。”

  阿九姐突然走到林野身边,红衣在昏暗里像团跳动的火:“它不是鬼,是两界挤压出来的‘规则’。就像河里的石头,挡着不让两边的水混在一起。”

  守界人没反驳,只是盯着地上的范晴,像在看块随时会坏掉的拼图:“她……留着,还会破禁。”

  “我看着她。”林野把照片折好塞进怀里,黄铜镜的镜面始终对着守界人,“如果她再敢动联系的念头,不用你动手,我会处理。”

  守界人的视线在林野脸上停留了片刻,又扫过苏九璃、陆疤,最后落在阿九身上。阿九的红裙在这时突然亮了亮,像有火焰在布料下燃烧。守界人似乎被这红光刺到,往后退了半步,没再说什么,转身走进门外的黑暗里,脚步声很快消失,像从未出现过。

  祠堂的木门“吱呀”一声自己合上了,火堆的火苗重新旺起来,照亮了满地的狼藉。范晴还趴在地上咳嗽,血沫子溅得供桌前到处都是。林野走到她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冷得像守界人的手:

  “现在知道,为啥联系另一个自己会是禁忌了?”

  范晴抬起头,眼里没了之前的疯狂,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恐惧,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不甘。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咳出更多的血。

  火堆的火苗又跳了跳,映得供桌上那块陌生的牌位更清晰了些。林野盯着那牌位看了会儿,突然发现,牌上被血糊住的名字,慢慢显露出个“范”字。

  他心里一沉。看来守界人没说谎,联系的瞬间,这边的世界已经开始“少东西”了。

  而那口藏着另一个世界秘密的井,恐怕才是真正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