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除夕当天-《东北大姨捡到个丧尸闺女》

  除夕这天,天还没大亮,屯子里就热闹起来了。家家户户忙着贴春联、挂灯笼,小孩子们穿着难得的新衣,兜里揣着零星的小鞭儿,跑来跑去,玩抓年兽的游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硫磺和食物的混合香气。

  程秋霞正在院里把最后一张“福”字倒着贴在厨房门板上,就听见院子栅栏门外有人喊她。抬头一看,是屯子里嫁到邻县去的春玲回来了,正挎着篮子站在门口跟她爹妈说话,看见程秋霞,立刻扬着嗓子打招呼:“秋霞婶子,忙着呢?”

  “春玲回来走年啦!快进屋坐!”程秋霞笑着应道。

  春玲却没进来,而是快步走到栅栏边,脸上带着几分神秘和兴奋,压低声音说:“婶子,我跟你说了事儿,我坐火车回来,在县火车站瞧见孙学军了。”

  程秋霞贴福字的手一顿。

  “真的,穿着便衣,跟好几个人在一块儿,看着可神气了!”春玲比划着,“我还看见他们抓了个扒手,扭着胳膊,那扒手吓得直哆嗦。然后你猜咋的?他那个师傅,听他们说姓张的那个领导,把人单独带走了,说是要‘审问’,学军他们都没跟着去。”

  她顿了顿,语气更低了点:“学军还托我们带了点东西回来,说是发的年货,他过年期间任务重,回不来。东西刚送到孙婶子家,可把孙婶子乐坏了,逢人就说儿子有出息。”

  程秋霞听着,心里那点疑虑的小苗又悄悄探出了头。单独审问?便衣抓扒手,流程是这样的吗?她面上不显,只是笑着点点头:“那是好事儿,学军这孩子确实出息了。”

  送走春玲,程秋霞回到屋里,心里却有点七上八下,正琢磨着呢,院门又被轻轻推开了,探进来一个小脑袋,是莲娜。她身上穿着那件枣红色棉袄,头发被老马勉强梳顺了,虽然眼神还是怯生生的,但比前几天多了些活气。她手里紧紧攥着那根红头绳,小声问:“飞飞……玩?”

  程秋霞赶紧把她让进来:“莲娜来啦,快进屋,飞飞在屋呢,飞飞,莲娜姐姐来找你玩了!”

  程飞正蹲在炕上摆弄几个磨得光滑的小石子,听见动静抬起头,看到莲娜,黑溜溜的眼睛眨了眨,然后爬下炕,主动走过去拉住了莲娜的手。两个小姑娘,一个懵懂清澈,一个怯懦安静,对视了一会儿,莲娜慢慢放松下来,任由程飞拉着。

  “妈,我们去河套玩。”程飞仰头看程秋霞,表达着她的想法。前几天铁蛋他们就说要去河套抽冰嘎、拉扒犁。

  程秋霞看看外面晴朗却寒冷的天,又看看难得主动想出去的莲娜,想了想,给两个小姑娘都裹严实了,戴上棉帽子、围脖、手套,嘱咐道:“就去河套玩一会儿,别往林子里去,听见没?林子边也不行啊,跟铁蛋他们一块儿,别乱跑。”

  “嗯!飞飞听话。”程飞用力点头,拉着莲娜就往外走。莲娜起初有些犹豫,但被程飞软软的小手牵着,又看到外面亮堂堂的世界,脚步也慢慢跟了上去。

  河套离屯子不远,河面早已冻得结实实,冰面反着光,像一条银白色的带子。铁蛋、狗剩、二丫、招娣他们早就到了,正热闹着。铁蛋挥舞着鞭子,把一个木头削的冰嘎抽得嗡嗡转;狗剩和二丫坐在一个简陋的木板扒犁上,招娣在后面用力推,扒犁在冰面上滑出老远,溅起细碎的冰晶。

  “飞飞快来!这谁啊?”

  “马叔叔家的吧?我听我爹说了,叫莲什么,”铁蛋仰着头看着莲娜,“我爹说老马家的姑娘生病了,这是病好了?”

  “我知道,叫莲娜,我听我妈说她生的病把她变成小孩了。”二丫坐在扒犁上滑过来。

  “啊?她这个子挺高啊?怎么还变成小孩了?什么病啊?”狗剩吸着鼻子喘着气,白色的哈气从嘴里呼出来。

  “那谁知道。”

  “管她的呢,一起玩呗,飞飞!走快点!你咋走的这么慢?是不是裤子穿多了?你冰嘎不?我抽的可好了。”招娣挥着手喊着,空旷的冰面上传来回音。

  “玩冰嘎。”程飞拉着莲娜加入进去。她跑得慢,胳膊动作也缓慢,抽冰嘎也抽不好,鞭子老是甩空,但她一点也不泄气,笨拙地跟着铁蛋学。莲娜刚开始只是站在边上看着,墨绿色的眼睛里带着好奇和一点点怕生。

  “给你,你也玩。”

  “莲娜也抽不起来啊?你怎么跟飞飞似的,我教你。”招娣叹了口气,小大人似的教着这俩笨笨的小伙伴。

  程飞把抽不转的冰嘎捡起来,塞到她手里,又拉着她和招娣去看狗剩他们拉扒犁。

  孩子们的笑声和叫喊声在空旷的河面上传得很远。也许是这纯粹的快乐感染了莲娜,当二丫和招娣邀请她一起坐扒犁时,她犹豫了一下,竟然慢慢坐了上去。扒犁被推动,在冰面上快速滑行,风掠过脸颊,莲娜先是紧张地闭上了眼,随即又小心翼翼地睁开,看着飞速后退的冰面和林子,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

  “哎呀我,莲娜你可真沉,我要推不动了,过来个人帮忙啊。”招娣在后面费劲的推着,小脸红扑扑的。

  程飞看着莲娜脸上那几乎看不见的笑意,自己也咧开嘴笑了,露出小白牙。她跑到扒犁后面,和招娣一起用尽力气帮忙推,小脸也憋得通红。

  孩子们在河面上玩疯了,直到日头偏西,手脚都冻得有些麻木了,才嘻嘻哈哈地往回走,冰面上回荡着孩子们的笑声,莲娜依旧安静,但脚步轻快了些,手里多了一个铁蛋送她的、抽起来最响的牛骨冰嘎。

  回到程秋霞家,炕烧得热乎乎的。程秋霞看着玩得脸蛋红扑扑、鼻头也红扑扑的两个小姑娘,尤其是莲娜那双比平时清亮了些的眼睛,心里也跟着一暖。她赶紧倒了两碗热水让她们捧着暖手。

  “快过来把棉袄和鞋脱了,上炕暖和暖和。我摸摸袜子湿了没啊?你瞅瞅,这小脚丫拔凉拔凉的,裤子也湿了。脱了放炕头腾腾烤干,玩的开心不?”

  外面,零星的鞭炮声开始此起彼伏,年夜饭的香气从各家各户飘散出来。暮色渐合,屯子里亮起一盏盏温暖的灯火,夹杂着孩子们的欢叫和大人的呼唤声。

  磨坊旁的老马家,窗户上也贴上了红色的窗花,烟囱里冒出的炊烟带着一丝难得的饭菜香。老马站在门口,望着程秋霞家的方向,准备去接莲娜回来。这个年,虽然依旧清贫,虽然女儿的病未见大好,虽然前途未知,但有了屯里人的帮衬,有了女儿脸上那片刻的轻松,这冬夜,似乎也不再那么漫长难熬了。总归是有了点实实在在的盼头,在这噼啪作响的鞭炮声和渐浓的年味里,悄悄地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