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圣龙始地》

  (接第三十八章结尾,张磊离开后)

  任杨谦握着那枚冰冷的玉简,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玉简中寥寥数语,只说毒素已稳,需外出寻法,让她静养。可体内那彻底消失的蚀骨之痛,以及心脉处隐约缺失的一丝联系(她被转移走的少许太阴本源),都在无声地诉说着一个截然不同的、更残酷的真相。

  “稳住了?为何我感应不到你丝毫气息……张磊,你到底做了什么?”她喃喃自语,清冷的面容上第一次出现了如此清晰可见的慌乱与痛楚。她不顾医修长老的劝阻,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开始动用一切手段追踪张磊离去时留下的空间波动。

  ……

  而此刻,在无尽星海的一处荒芜陨石带深处,张磊强行开辟了一个临时洞府。封印已然快要压制不住体内的“万古寂魂毒”,灰色的纹路如同活物般在他皮肤下蔓延,带来阵阵撕裂神魂的剧痛。

  他靠坐在冰冷的石壁上,气息萎靡,意识因毒素的侵蚀而有些涣散。在这生死边缘,许多平日里被理智压下的念头,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

  他想起了任杨谦。想起她利落的银色短发,想起她倔强如寒星的眼眸,想起她挡在自己身前时决绝的背影,也想起她偶尔流露出的、连她自己可能都未察觉的、一丝极淡的依赖。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泛起密密麻麻的酸涩与……羞愧。

  “我竟然……”他低声自嘲,声音因痛苦而沙哑,“我竟然一直叫她‘任杨谦’……或者,‘任道友’?”

  相识以来的一幕幕在脑海中回放。他因为自身穿越的秘密,因为张圣龙元神的存在,因为对这个世界本能的疏离感,更因为觉得两人相识时日尚短,前途未卜,一直刻意地保持着距离。称呼是生疏的“任杨谦”或“任道友”,举止是恪守礼仪的“冰冰有礼”。

  他以为自己这是稳重,是负责。

  可直到她为自己挡下致命一击,直到他毫不犹豫地将致命毒素转移到自己体内,他才恍然惊觉,那份情感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深种。什么相识时日短,什么前途未卜,在生死面前,都成了可笑的自欺欺人。

  “我竟连一声更亲近的称呼都未曾给过她……”强烈的羞愧感几乎要将他淹没。他想起自己曾几何时,内心甚至偷偷觉得她“杨谦”这个名字很好听,带着一种英气与清冷融合的美感,可他却从未宣之于口。

  他一直用理智和疏离包装自己,却在此刻发现,这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懦弱?害怕付出,害怕承诺,害怕打破自己设定的安全界限。

  “真是……混蛋啊……”他苦笑着,毒素带来的冰冷似乎都不及此刻心中的悔意刺骨。

  ……

  与此同时,循着那微弱空间波动一路追寻的任杨谦,心中的不安与焦虑越来越重。她回想起与张磊相处的点滴。他救她于绝境,赠她太阴星髓,为她覆灭黑猊族,在她面前展现匪夷所思的力量与智慧……可他看她的眼神,却总是带着一种克制的平静,称呼也永远是那般客气疏离。

  她本性高冷,习惯与人保持距离,加之身负血海深仇,早已将儿女情长深埋。可张磊的出现,像一道强光,不由分说地照进了她冰封的心湖。他的一次次相助,一次次并肩作战,让她坚冰般的心防,不知不觉裂开了一丝细缝。

  她开始在意他的看法,会因他专注推演时的侧影而微微失神,会在战斗时不自觉地寻找他的位置。只是,他始终那副“冰冰有礼”的模样,让她那刚刚萌动的心思,又怯怯地缩了回去,维持着表面的清冷与骄傲。

  直到此刻,直到可能永远失去他的恐惧攫住心脏,她才明白,那冰层下的熔岩,早已炽热滚烫。

  “张磊……你千万不能有事……”她抿紧嘴唇,不惜燃烧本命精血加快遁速,清冷的眼眸中只剩下前所未有的坚定与急切,“你若敢死,我绝不原谅你!”

  洞府内,张磊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封印即将崩溃。在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刻,他脑海中最后清晰的影像,是任杨谦那双带着倔强与关切的眼眸。

  “杨谦……”他终于在心里,用最清晰的意念,唤出了那个他一直觉得很好听,却从未敢轻易出口的名字。

  带着无尽的遗憾与未说出口的情感,他的意识沉入了无边的黑暗与剧毒之中。

  而洞府之外,一道带着决绝与焦急的银色流光,正撕裂星空,朝着这个方向,越来越近。

  两颗原本因各自原因而包裹着坚冰的心,在生死的考验下,一个在愧疚与醒悟中沉沦,一个在恐惧与追寻中融化。那层薄薄的、名为“礼貌”与“克制”的冰壳,正在悄然碎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