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陈平故智-《救眉庄,护甄嬛,本宫这次要屠龙》

  眉庄的孕肚日渐隆起,转眼已近初夏。

  这日温实初前来请平安脉,眉庄眼尖,瞥见他腕上几道细小的抓痕,轻声问道:“这伤痕……莫不是那猫儿留下的?”

  温实初忙将袖口向下掩了掩,温声道:“娘娘不必挂心,梅花并非有意,玩耍时不小心碰着了。”

  温实初给松子改名叫梅花,因着它身披黑毛,爪却是白色的,取踏雪寻梅之意。眉庄曾打趣道:“原来温大人在这起名上,竟也是个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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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循祖制,入夏前皇帝会携部分嫔妃移驾圆明园避暑。

  眉庄因身孕已重,不宜车马劳顿,便留在宫中静养,宣了其母亲进宫陪伴。

  雍正特命温实初留下,专司照料。

  出乎安陵容意料的是,咸福宫的敬嫔竟也诊出了喜脉。

  太医回禀时,雍正龙颜甚悦,宫中接连添了两位有孕的嫔妃,实乃祥瑞之兆。

  甄嬛和安陵容并乘一辆马车,随着仪仗往圆明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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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雍正赶在四月中前到圆明园是为了给甄嬛过生辰。

  内务府得了圣意,早早便紧锣密鼓地张罗了。

  一抬抬用红绸扎着的箱笼流水般送进院子,里头装着新贡的云锦苏绣、南海明珠、并蒂莲金簪,只为博佳人一笑。

  各宫嫔妃都有相贺,华妃年世兰处,自然体面也要过得去。

  颂芝捧着一个锦盒,里面是一对成色上乘却并非顶级的翡翠镯子——华妃的意思很明白,礼数到了即可,好东西甄嬛还不配用。

  颂芝一路行来,下巴微抬,带着翊坤宫特有的倨傲。

  她将贺礼交给碧桐书院门口接待的小太监,连院门都没打算进,只站在阶下,对着出来接引的流朱不咸不淡地道:

  “这是我们娘娘给莞贵人的生辰礼,娘娘事忙,就不亲自过来了,莞贵人好生收着便是。”

  流朱心中不忿,面上却维持着客气,接过锦盒道了声谢。

  颂芝任务完成,转身欲走,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曹贵人曹琴默的贴身侍女音袖也正捧着一个包袱走来。

  颂芝想着华妃让她顺道去请曹贵人去吃茶,便在院门外不远处一棵梧桐树下站定,盘算着不过也就等候片刻,可以与音袖同去。

  只见音袖到了门口,同样将贺礼交给小太监,低声说了几句。

  不一会儿,小太监竟引着音袖进了院门!

  颂芝眉头一皱,心中嘀咕:不过是个贵人过生日,竟还要进去面呈?架子倒不小。

  她耐着性子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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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桐书院内,气氛融洽。

  甄嬛今日穿着家常的藕荷色衫子,只簪了朵新鲜的玉簪花,清丽温婉。

  她正与安陵容说话,见音袖进来,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温和笑意。

  “奴婢音袖,奉曹贵人之命,特来恭贺莞贵人芳诞。”音袖规矩地行礼,将包袱呈上,“这是我家贵人的一点心意。”

  甄嬛示意槿汐接过包袱,带着真诚笑道:“曹姐姐真是费心了!替我多谢曹姐姐挂念。”

  音袖以为事毕便可离去,未曾想被柔贵人安陵容喊住。

  安陵容温和道:“曹姐姐身子可大好了?”

  音袖见甄嬛态度如此和善,忙道:“谢柔贵人关心,我家贵人并无大碍。”

  “那我就放心了。”安陵容又拉着音袖问了些温宜公主的日常琐事,语气亲切,如同闲话家常。

  音袖虽知自家贵人与华妃走得近,但面对态度如此温和可亲的柔贵人,且话题又围绕着自家小主子,便也放松了些许,一一作答。

  这对话看似寻常,却耗费了不少时间。

  甄嬛似乎明白了安陵容的用意,也顺着道:“温宜公主苦夏?我这里有些内务府新进的开胃解暑的果子露,清甜不腻,最是开胃。”

  甄嬛说着,看向槿汐:“槿汐,去把前儿皇上赏的那罐蜜渍金橘露取来,给音袖姑娘带回去给公主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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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门外,树荫下的颂芝等得心浮气躁。

  日头渐高,暑气蒸腾。

  她看着那紧闭的院门,音袖进去已快半个时辰!送个礼,需要这么久?她在里面做什么?

  难道曹贵人除了礼,还带了什么私密话不成?

  颂芝越想越疑,脸色也越来越沉。

  她想起华妃娘娘对曹琴默近来不尽心的评价,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莫非曹琴默见甄嬛势头正好,又起了别的心思?

  正当颂芝等得几乎要失去耐心,准备不顾礼仪闯进去看看时,碧桐书院的院门终于开了。

  音袖手里捧着一个小巧精致的瓷罐,走了出来。

  颂芝立刻从树荫下闪出,几步上前,已换上一副笑脸:“华妃娘娘命我请曹贵人去小坐,我原想等着音袖姐姐同去,怎的姐姐进去这样久?”

  音袖被她突然出现吓了一跳,看清是颂芝,忙道:“颂芝姐姐。是莞贵人和柔贵人问起我家贵人的身子,又问起公主近况,还特意赏了公主一罐果子露,这才耽搁了些时辰。”

  她举起手中的瓷罐以示证明。

  颂芝的目光如刀子般刮过那罐果子露,这罐本是好意的果子露,此刻成了颂芝眼中用来掩盖“罪证”的物件。

  颂芝面上不显,只笑着道:“那我和妹妹便一同去吧,别让娘娘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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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桐书院内,安陵容透过半开的窗棂,远远瞥见颂芝和音袖的身影,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笑意:“足够让华妃琢磨一夜了。”

  甄嬛看她瞧得认真,也笑道:“陵容现在也学会弄鬼了,姐姐我差点没反应过来呢。只是陵容,你如何想到这等巧宗儿?”

  陵容眼波流转,带着几分赧然款款坐到甄嬛旁边的绣墩上,素手轻轻理了理裙裾,才柔声道:

  “姐姐忘了?在甄府时,姐姐给陵容讲过的。刘邦的谋士陈平不过略施小计,让项王使者眼见着撤热羹、换冷炙,便足以令主仆离心。”

  甄嬛略一思索,眉眼间便透出几分了然:“反间范增?”

  “正是呢,”安陵容笑道,“姐姐当时说,那陈平,用的不过是个‘看人下菜碟’的法子。”

  楚汉相争关键时期,刘邦被项羽围困于荥阳。

  项羽最倚重的谋士、被尊为“亚父”的范增是刘邦的心腹大患。

  刘邦采纳谋士陈平的计策。

  当项羽的使者来访,刘邦先以最高规格隆重接待。

  但见到使者后,他假装惊讶道:“我还以为是亚父的使者呢,原来是项王的使者啊!”随即撤下盛宴,换上粗劣食物招待。

  安陵容说到此处,唇角那抹笑意更深:“姐姐你想,那使者回去复命时,岂能不将这番‘厚此薄彼’的情形,添油加醋地禀报给项羽?项羽本就刚愎多疑,听得此言,心中那根刺便种下了。纵使范增忠心耿耿,最终也只能落得个愤懑离营,疽发而亡的下场。”

  甄嬛静静听着,待安陵容言毕,方接口道:“所以今日,让颂芝瞧见些景象,回去一番说道,华妃与曹琴默之间,那点子本就不深厚的信任,便如那撤下的热羹,凉了便再难捂热了。”

  安陵容唇角弯起,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赞许看向甄嬛:“姐姐一语中的。妹妹不过是依葫芦画瓢,学了个皮毛。‘撤宴易食’这一招,用在多疑之主与倚重之臣身上,向来是诛心的利器。”

  仿佛已预见华妃宫中那场因猜忌而起的、无声的风暴,两人目光一碰,唇角俱是了然的笑意,便相携起身,往暖阁中调香作乐去了。

  那氤氲的甜暖香气里,方才的诛心之策,似乎也化作了指间一缕若有似无的轻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