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小巧-《救眉庄,护甄嬛,本宫这次要屠龙》

  不过两三日,她的嗓子便已沙哑不堪,脸色苍白如纸,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青黑。

  她依赖了半生的姑母就躺在梓宫里,而她,正被这以“孝”为名的礼仪,一寸寸榨干精力。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在这苦刑中煎熬。

  安陵容与甄嬛,虽也身着缟素,跪在妃嫔队列的前列,姿态哀戚,低垂的眼睫下却冷静得很。

  “姐姐,”在一次冗长的午奠间隙,众人得以稍作喘息时,安陵容借着绢子拭泪的动作,极轻地对身旁的甄嬛低语,“皇后娘娘瞧着气色不佳,这般操劳,我实在忧心凤体。有些琐碎事务,不如由我等代为分忧,也好让娘娘能略歇一歇,支撑到最终奉安大典。”

  她语带关切,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近处的几位宗室福晋听见。

  甄嬛会意,立刻温声附和:“柔贵妃所言极是。皇后娘娘乃六宫表率,孝心感天,但凤体安康更为要紧。一些协调内务、核对祭品名录之事,交由臣妾、柔贵妃和惠妃姐姐便是。”

  皇后心力交瘁,无暇细思,在众目睽睽之下也无法拒绝这份“好意”,只得疲惫地点了点头。

  于是,安陵容、甄嬛和沈眉庄便有了合理的理由,时常以“处理丧仪庶务”为名,离开冰冷刺骨的正殿,回到设有偏殿暖阁处理事务。

  虽同样是忙碌,但至少能避开那无休止的跪拜和穿堂风,得以喝上一口热茶,暖一暖手脚。

  沈眉庄虽也着实悲恸,心中却自有一番澄明。

  那震天的哭声、繁琐的礼仪,在她看来,不过是做给活人看的排场,与太后生前的喜怒哀乐早已无关。

  她想起太后缠绵病榻那些日子,自己是如何亲尝汤药时时侍奉,怕是比太后的亲儿子还要尽心几分。

  那时的尽心,是活生生的情分。

  如今人已西去,魂归渺渺,这冰天雪地里耗损心力的跪拜、声嘶力竭的哭嚎,于逝者何益?

  既已尽了生者的本分,无愧于心,又何须在这虚妄的形式上徒劳挣扎,损耗自身?

  想通了这一层,她也不似旁人那般惶恐于礼数是否周全。

  偏殿里炭火温煦,她安然倚在暖榻上合目养神,听着甄嬛和安陵容在地龙前烤手,叽叽喳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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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风雪稍歇。

  甄嬛知雍正因太后去世悲痛,加之身体本就虚弱,恐生变故,便带着亲手熬制的参汤,前往勤政殿请安。

  将至殿门,却见四阿哥弘历站在廊下,手里提着一个精巧的食盒,正与守门太监低声说着什么。

  他身着素服,身形清瘦,眉宇间带着几分与他年龄不甚相符的沉郁与谨慎。

  见到甄嬛,弘历立刻收敛神色,恭敬地行礼:

  “儿臣给熹贵妃请安。”

  甄嬛颔首回礼,目光落在他手中的食盒上,温和问道:

  “这么晚过来,是给皇上请安?”

  弘历忙道:

  “回贵妃娘娘,儿臣见皇阿玛近日哀恸,寝食难安,心中忧虑。这是儿臣熬的安神羹汤,想呈给皇阿玛,略尽心意。”

  他语气诚恳。

  甄嬛闻言,面上不显,心中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眉。

  送汤送水,这些是后宫女子用以表达关怀、固宠的“小巧”。

  阿哥贝勒,胸怀天下,当思的是为君父分忧,是在大节上彰显孝道。

  譬如主动请缨,日夜守在太后陵前,代皇上尽那无法亲至的孝心,而不是拘泥于这等内帷细务。

  若弘历是她的孩子……

  她定不会让他只学这些。

  她会教他审时度势,教他如何在国丧期间,以皇子之尊,行光明正大之举,既全孝道,更显格局。

  然而,四阿哥不是她的孩子。

  他的生母早逝,自幼在阿哥所长大,虽有嬷嬷宫女照料,却无高位嫔妃悉心教导引领。

  他或许只是凭着自己情感认知,模仿着记忆中或想象中表达关怀的方式。

  就像他烦闷时,他的福晋青樱会为他送上一碗汤羹,他便觉得心意到了,心情也能舒缓些许。

  他只是笨拙地,想用自己知道的方式,让皇阿玛心情好一些。

  更何况,如今宫中并非只有一位皇子。

  沈眉庄所出的弘昭年纪虽小,却已显聪慧。

  有些话,她不便多说,也不能多说。

  心思百转,终化作面上得体的温婉。

  甄嬛只对弘历轻轻点头,语气平和:

  “贝勒有心了。皇上见到你的心意,定会欣慰。”

  她不再多言,略一回礼,便在小厦子的引路下,径直进殿去了。

  留下弘历独自站在廊下的阴影里,望着甄嬛离去的背影,年轻的脸上掠过茫然。

  在这深宫之中,无人指引的他,连如何表达孝心,似乎都走错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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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深沉,勤政殿内烛火通明。

  苏培盛悄声入内,谨慎地通传:

  “皇上,惠妃娘娘带着六阿哥在外求见,说阿哥惦念皇阿玛。”

  雍正揉了揉刺痛的额角,心头微动:“让他们进来。”

  殿门轻启,沈眉庄一身素净旗装,未施粉黛,牵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步入殿内。

  弘昭此时虚岁七岁,身量还未长开,穿着一身合体的皇子素服,小脸绷得紧紧的。

  一双酷似其母的明亮眼眸里,却带着超越年龄的郑重。

  他规规矩矩地跟着母亲行完礼,并未冒失上前,只是静静立于原地,微微仰头,目光专注地落在龙椅上那清减憔悴的皇阿玛身上。

  见他小眉头轻轻蹙起,仿佛在思索一个极难解的课题,雍正的心湖被这稚子的神情牵动了一下,难得温声道:

  “弘昭,到朕跟前来。”

  弘昭这才迈步上前,在距御案前停下。

  沈眉庄柔声道:

  “皇上,弘昭今日从绮春园回来,一直闷闷不乐,晚膳也用得不多。臣妾问他,他说见皇阿玛伤心,他心里难受,定要亲自来看看皇阿玛才安心。”

  雍正目光落在幼子身上,难得露出温和的笑意:

  “弘昭有心了。”

  弘昭抬起稚嫩的脸庞,声音清亮:

  “儿臣今日在皇祖母灵前,听大学士念的祭文里说,‘孝子之至,莫大乎尊亲’。皇阿玛为天下君父,更是天下最大的孝子,哀恸之心,儿臣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