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9章 夜色-《武天破》

  景曜城的夜幕比往日更沉,繁星却亮得惊人。巨大的天机观象仪悬浮在城中央上空,青铜铸就的星轨环缓缓转动,与天上的星辰遥相呼应,发出“咔嗒咔嗒”的轻响,像是在丈量天地的脉搏。

  突然,观象仪顶端的晶石阵骤然亮起,一道光柱直冲云霄。原本稀疏的星辰瞬间变得密集,亿万星光如瀑布般倾泻而下,与地底涌动的龙脉气息碰撞、交融,整座城池的灵气都变得躁动起来——今日是天机日,百年难遇的星象异动之日。

  悬浮在中央的天机阁灯火通明,顶层阁楼里,元鹤一袭灰袍,正对着龟甲上的裂纹凝神细看。龟甲纹路在星光映照下诡异地流转,他指尖掐诀,口中念念有词,卦象却始终混沌不清,只隐约显露出“四象”“星轨”的残影,让他眉头越皱越紧。

  城西的玄机门深处,玄机子盘膝坐在星斗阵中,周身环绕着七道星芒。他双目紧闭,气息时而磅礴如山海,时而微弱如萤火,正是冲击大乘巅峰的关键时刻。窗外的星辰异动让他体内的灵力剧震,却也助他冲破了最后一道壁垒,眉心处缓缓浮现出一颗微型星核。

  城南的星宿派的观星台上,星隐真人白衣胜雪,手持星盘仰观夜空。他指尖划过盘上的刻度,将星辰轨迹与脚下的龙脉走向一一对应,口中喃喃:“星随龙动,气伴脉生……这天地,要变了。”

  城北的星穹宗,今夜被天机日的星辉染成一片银白。演武场上,星重宗主赤着上身,古铜色的肌肉在星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他双脚分开与肩同宽,双目微阖,呼吸吐纳间,漫天星力如细线般汇入体内,顺着经脉流转,最终凝聚于拳心。

  “喝!”

  一声低喝如闷雷炸响,星重猛地出拳。这一拳看似平平无奇,拳锋却裹挟着亿万星力,空气被压缩成实质的气墙,发出刺耳的尖啸。百丈外那块足有小山般的巨石,在拳劲触及的刹那,先是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裂纹,随即“嘭”的一声炸成齑粉,连带着地面都被震出个十丈宽的浅坑。

  碎石烟尘尚未散尽,星重已再次摆开架势。他体内星力翻涌,比刚才更加磅礴——天机日的星力格外精纯,正是淬体的最佳时机。又是一拳轰出,这次他特意收了三成力,却仍将另一块巨石轰得四分五裂,碎石飞溅到演武场边缘,撞在护阵光幕上发出“噼啪”脆响。

  “还不够……”星重甩了甩拳头,指节因过度发力而泛白。他星穹宗虽不以卜算天机闻名,却专精于引星力炼体,讲究“以星为骨,以力证道”,论纯粹的拳力,在景曜城周边的宗门里算得上顶尖。

  但他仍不满足。方才天机阁方向传来的异动,还有城南星宿派那若有若无的龙脉气息,都让他嗅到了风雨欲来的味道。这世道,实力不够,纵有星力加持也护不住宗门。

  星重深吸一口气,周身星力再次暴涨,身形如陀螺般旋转起来,拳影在星辉中交织成网。每一拳都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演武场上的巨石接二连三地崩碎,烟尘弥漫中,他的身影愈发挺拔,仿佛要将整个星空的力量都融入这双拳之中。

  “星力为引,肉身成锋……”星重的声音在拳风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纵与天机无关,我星穹宗的拳头,也能砸开一条生路!”星辉下,他的拳影仍在闪烁,每一次挥出,都离更强的境界更近一分。

  而在神机客栈后院的房间里,却透着一股暖意。

  景云坐在桌边,柳霜挨着他并肩而坐。桌上的油灯跳动着,将二人四兽的影子投在墙上。青木蛟盘在桌角,青色鳞片泛着微光;白金虎蜷在柳霜脚边,尾巴轻轻扫着地面;太虚龟缩成巴掌大,壳上的星纹若隐若现;玄火雀停在灯盏旁,赤金火焰安静地燃烧着,没灼到半点灯火。

  “夫君,你看它们多热闹。”柳霜抚摸着白金虎的绒毛,眼底带着几分羡慕,“我也想要一只灵兽呢。”

  青木蛟立刻直起身子,蛟角蹭了蹭柳霜的手腕,嘿嘿笑道:“符合夫人气质的,那必定是冰凤啊!冰肌玉骨,自带仙气,就是太稀有了,万年内难见一只。”

  “太虚觉得冰鸾也不错。”太虚龟慢悠悠开口,壳上的星纹闪了闪,“性子温顺,又通灵性,擅长治愈之术,跟夫人一样心善。”

  “要我说,得既符合气质,又足够强大才行。”玄火雀扑棱了下翅膀,火焰映得她的声音暖融融的,“不然怎么配得上夫人?”

  白金虎抬起头,尾巴拍了拍地面:“冰虎怎么样?一身雪白皮毛,速度快还护主,跟我也算远亲,保证听话。”

  柳霜被它们你一言我一语逗得笑出声,眼角的温柔漫开来:“谢谢你们啦,有心了。”

  景云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肌肤传来:“放心,我会给你找的。不管是冰凤、冰鸾,还是别的什么,定能寻到一只合你心意的。”

  “谢谢夫君。”柳霜靠在他肩上,声音轻得像羽毛。

  景云笑了笑,捏了捏她的指尖:“都老夫老妻了,还跟我客气。”

  窗外,天机观象仪的光柱仍在闪烁,星辰与龙脉的气息交织成网。房间里,油灯静静燃烧,四兽依偎在旁,偶尔发出几声轻吟。这天地的异动与他们无关,此刻只有寻常夫妻的温情,在夜色里慢慢流淌。

  景曜城的斗法台周围,喝彩声几乎要掀翻屋顶。流萤手持镇雷铳立于台中央,铳口余烟袅袅。刚才那名元婴中期的对手被她一铳震飞,摔在台下晕头转向,连法宝都脱手飞出。

  “流萤仙子这实力,同阶里怕是找不到对手了!”观众席上炸开了锅,有人举着酒碗大喊,“这哪是斗法,分明是碾压!”

  “无敌?还差得远呢。”她望了望左臂那道伤痕,那是当年在瀚澜城,被海兽巨螯划出的印记。

  谁都不知道,这紫黑衣女子曾在瀚澜城时,与千万海兽对抗了二十年,伤痕累累;没忘她在嵩岳城历练时,为了保护受伤一个小女孩,孤身与三头合体初期的妖兽死战,浑身是血却半步不退;她日日夜夜的苦练,血泪与汗水,终究没辜负她的期望。

  “能有今天,不过是拿命堆出来的。”流萤抬手将镇雷铳扛到肩上,黑衣在风里猎猎作响,“师尊说,修行路上没有尽头。要保护的人越来越多,就只能变得更强。”

  话音落时,她转身跳下斗法台,背影决绝如当年冲向兽群时一般。周围的喝彩声渐渐平息,只剩下对这“无敌”二字背后,那些血汗交织的敬畏。

  景曜城大街中央的星象楼拔地而起,琉璃瓦在月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楼身雕满星辰轨迹,正门上方悬着块“观星饮月”的匾额,气派得让往来修士都忍不住驻足。楼内更是壮观,穹顶嵌着千万颗夜明珠模拟星空,一楼大厅铺着玉石地面,摆着数百张八仙桌,此刻已坐满了人,却不显拥挤——这楼里的空间被阵法拓展开来,容纳数千万人不在话下。

  柳寒抱着白玉冰狐,指尖轻轻拂过狐狸蓬松的尾巴。小家伙舒服地眯着眼,鼻尖偶尔动一下,似乎在嗅空气中的酒香。她侧头看向身边蹦蹦跳跳的景初,淡声道:“妹妹,去那边看看,听说星象楼的星图沙盘是按实景复刻的。”

  景初的目光却被角落一个酒摊勾住了。摊主是个留着山羊胡的修士,正用琉璃盏往杯里倒酒,酒液泛着淡淡的银辉,倒入杯中时竟泛起细碎的星芒,像是把星空揉碎了装进去。

  “有酒喝!”景初眼睛一亮,挣脱柳寒的手就跑了过去,粉裙裙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轻香。铁壁迈着沉重的步子跟在后面,三丈高的傀儡身躯在人群中格外显眼,却走得极稳,生怕碰着周围的人,他的任务,就是寸步不离地护着这位小小姑娘。

  “这是什么酒?好特别。”景初趴在酒摊边,鼻尖凑到杯前闻了闻,酒香清冽,还带着点星辰的冷意。

  摊主捋着胡子笑:“这是老夫自制的星辰酒,用太阴草、星泪露、月华石髓发酵,再埋在观星台地下百年,吸收了足够的星力才酿成。你看这酒里的星芒,都是实打实的星辰精华呢。”

  “要尝尝!”景初立刻从储物袋摸出块上品灵石拍在桌上,“一杯!”

  摊主倒了杯递过去。景初捧着杯子一饮而尽,酒液入喉先是微凉,随即化作一股暖流散开,浑身毛孔都透着舒坦,连带着刚才斗法消耗的灵力都恢复了几分。“好喝!”她眼睛更亮了,“我要买十瓶!”

  “好嘞!”摊主乐得眉开眼笑,连忙从储物袋往外掏酒坛,每个坛子上都贴着张绘着星图的封条。

  柳寒抱着冰狐走过来,看着景初抱着酒坛爱不释手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孩子,走到哪都忘不了喝酒。”

  铁壁站在旁边,瓮声瓮气地笑:“嘿嘿,这酒看着就不错,闻着也香……可惜,俺是傀儡,喝不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由玄铁铸就的手掌,要是能尝尝这带星芒的酒,想必是极好的。

  景初听到这话,从坛子里倒出点酒,用指尖沾了沾,往铁壁的手掌上抹了抹:“给你闻闻,可香了!”

  铁壁的金属手掌被酒液打湿,竟泛起层淡淡的银光。他傻笑着点头:“嗯,香!等小小姑娘喝完了,俺帮你拎坛子。”

  星象楼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景初抱着酒坛的笑脸上,落在柳寒指尖的冰狐绒毛上,也落在铁壁泛着银光的手掌上,暖融融的,像那杯刚入喉的星辰酒,带着安稳的味道。

  夜幕像块温润的墨玉,轻轻覆盖了景曜城。星象楼的灯火渐渐稀疏,大街上的喧嚣沉淀下来,只剩下巡逻修士的脚步声,还有晚风拂过星象仪铜环的轻响。

  神机客栈后院的房间里,油灯的光晕柔和地铺开。景初抱着个星辰酒坛,歪在软榻上睡着了,嘴角还沾着点酒渍,粉裙上落着片不小心蹭到的花瓣。柳寒坐在她身边,正用帕子细细擦去她嘴角的污渍,怀里的白玉冰狐蜷成一团,尾巴盖住了小脑袋,呼吸轻得像羽毛。

  隔壁房间,景云正往柳霜面前的杯子里倒酒,酒液是星辰酒的银辉色。“刚刚初初给的,还不错。”他推过杯子,指尖碰了碰她的手背,“尝尝?”

  柳霜笑着抿了一口,暖意从喉咙漫到心口。窗外,铁壁的身影立在院门口,像座沉默的山。他没有进屋,只是守着那片月光,玄铁身躯在夜里泛着冷光,却透着让人安心的分量。

  四兽在桌下打盹,青木蛟盘着太虚龟的壳,白金虎把尾巴搭在玄火雀的翅膀上,偶尔发出几声轻哼,像是在做什么美梦。

  远处的星穹宗,星重的拳声停了,演武场恢复了宁静,只有满地碎石还留着白日的力道。天机阁的灯光也暗了,元鹤收起龟甲,望着窗外的星辰,眼底的凝重渐渐化作释然。

  风穿过客栈的回廊,带着星象楼残留的酒香,还有远处龙脉的温润气息。这一夜,没有斗法的轰鸣,没有寻宝的急切,只有安稳的呼吸,和流淌在夜色里的温情。

  就像一杯温好的星辰酒,不烈,却足够暖,让每个身在景曜城的人,都在这夜色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份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