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塑形师影-《大明双影案》

  更深露重,都察院地牢深处的审讯室却灯火通明。塑形师被特制的牛筋绳缚在铁椅上,这种浸过药油的绳索会随着时间推移越收越紧。凌云鹤坐在他对面,慢条斯理地摆弄着几件从香山工坊带回的工具。

  "认得这个吗?"凌云鹤举起一把造型奇特的刻刀,刀柄上嵌着颗罕见的黑珍珠。

  塑形师的瞳孔猛地收缩,下意识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这是...我的..."

  "没错,是你专门用来雕刻人耳的工具。"凌云鹤将刻刀在灯下转动,"黑珍珠能映照出最细微的纹理,所以你才能把杨继宗耳后的那颗痣仿得如此逼真。"

  他放下刻刀,又拿起一个琉璃瓶,瓶中漂浮着几片半透明的东西:"但这些耳膜你处理得就粗糙多了。周文渊左耳失聪,你却在'容器'的右耳上做手脚。"

  塑形师的身体微微发抖:"你...你怎么知道..."

  "因为真的周文渊,"凌云鹤突然逼近,"是我表叔。"

  这句话如同惊雷炸响。塑形师猛地抬头,眼中第一次露出真正的恐惧。

  "很意外?"凌云鹤冷笑,"你们查了我的底细,却没人知道周文渊的母亲是我祖母的妹妹。"他从袖中取出一封泛黄的书信,"这是他去年写给我的家书,提到耳疾加重的事。"

  塑形师瘫在椅子上,冷汗浸透了衣衫。凌云鹤乘胜追击:"现在,说说兵部侍郎的事。"

  "王恕...王恕他..."塑形师的声音嘶哑,"他要替身去辽东查案..."

  "说谎。"凌云鹤猛地拍案,"王恕三日前就上奏称病,根本不可能去辽东!"

  他取出另一件证物——一支沾着朱砂的毛笔:"这是在你们工坊找到的。朱砂里掺了西域'醉仙桃'的汁液,写出的字迹会在一炷香后消失。你们就是用这个伪造调令的。"

  塑形师彻底崩溃了:"是...是晋王...他让我们伪造兵部文书..."

  "具体计划。"

  "在...在万寿节前夜..."塑形师喘着粗气,"用替身替换王恕,以巡查边关为名,调走京营三千精锐..."

  裴远倒吸一口凉气。京营调离,京城防务就会出现真空!

  凌云鹤却不动声色:"继续。"

  "还...还有礼部尚书..."塑形师的声音越来越低,"要在祭天仪式上..."

  突然,他浑身剧烈抽搐,口吐白沫。凌云鹤立即上前检查,发现他后颈的银针正在渗出黑血。

  "毒发了。"凌云鹤快速取出银针,"是定时发作的蛊毒。"

  "大人,救不活了。"

  "未必。"凌云鹤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将药粉撒在塑形师后颈,"这是西域解毒圣药,能暂时压制毒性。"

  塑形师渐渐停止抽搐,但眼神开始涣散。凌云鹤抓住最后时机追问:"祭天仪式上要做什么?"

  "玉...玉玺..."塑形师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他们要换...传国玉玺..."

  这句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传国玉玺象征着皇权正统,若是被换...

  "怎么换?"凌云鹤急问。

  但塑形师已经说不出话,只用手指蘸着血,在桌上画了一个奇怪的符号——那是一条首尾相衔的烛龙,龙口中衔着一方玉玺。

  "来人!"凌云鹤立即下令,"立即封锁消息,任何人不得外传!"

  他快步走出地牢,晨光刺得他眼睛发痛。裴远紧跟在后:"大人,现在该怎么办?"

  "你带人去查礼部。"凌云鹤语速极快,"特别是掌管玉玺的祠祭清吏司。我去见一个人。"

  "谁?"

  "汪直。"凌云鹤翻身上马,"现在只有西厂能帮我们了。"

  西厂衙署内,汪直正在欣赏一盆罕见的墨菊。见凌云鹤匆匆而来,他微微一笑:"凌大人这么早来访,所为何事?"

  "我要见你们在西域的暗桩。"凌云鹤开门见山,"关于九龙教。"

  汪直的笑容凝固了:"凌大人从哪里听说..."

  "塑形师都招了。"凌云鹤将带血的铜钱放在桌上,"我要知道九龙教和晋王的关系。"

  汪直沉默良久,终于叹了口气:"既然凌大人已经查到这一步..."他击掌三下,一个身着西域服饰的老者从屏风后走出。

  "这位是墨先生,在西域潜伏二十年。"汪直介绍道,"九龙教的事,他最清楚。"

  墨先生行了个古怪的礼节,声音沙哑:"九龙教崇拜一条九头妖龙,相信它能让人死而复生。他们最擅长的,就是制造'镜像人'。"

  "镜像人?"

  "不是普通的易容。"墨先生眼中闪过恐惧,"是将活人的魂魄强行注入另一具身体。被施术者会逐渐失去自我,最终完全变成另一个人。"

  凌云鹤想起那些"容器"空洞的眼神:"如何破解?"

  "除非找到施术的法器——九头龙镜。"墨先生压低声音,"据说那面镜子能照出人的真魂。"

  凌云鹤立即想起晋王府那面诡异的铜镜:"镜子在何处?"

  "最后一次出现,是在晋王府。"墨先生的话证实了他的猜测。

  离开西厂时,日已当空。凌云鹤策马疾驰,脑海中不断回响着墨先生最后的警告:

  "九头龙镜每使用一次,就需要一个至亲之人的魂魄献祭。晋王他...恐怕已经献祭了自己的世子。"

  这个消息让凌云鹤不寒而栗。如果连亲生骨肉都能牺牲,那晋王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回到衙门,他立即调阅晋王府的卷宗。果然发现记载:晋王世子三个月前突发恶疾去世,死因成谜。

  "裴远。"他唤来心腹,"你带人去查晋王世子的墓。"

  "大人怀疑?"

  "我怀疑那孩子根本没死。"凌云鹤眼中寒光闪烁,"或者...死去的根本不是真世子。"

  午后,裴远带回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消息:晋王世子的棺材是空的,只有一具稻草扎的假人。

  与此同时,礼部那边也传来急报:掌管玉玺的郎中昨日告假回乡,但在他的值房内发现了大量西域香料。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那个最可怕的结论:晋王要用自己儿子的魂魄,施展邪术篡位!

  凌云鹤独自在书房内踱步,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在案头摊开的京城舆图上,他用朱笔圈出几个关键地点:晋王府、奉先殿、祭天台...

  当最后一点夕阳消失在天际时,他做出了决定。

  "备轿。"他整了整官服,"我要连夜进宫。"

  这场博弈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他必须抢在对方前面出手。而唯一的胜算,就在于那个被所有人忽略的细节——那面能照出真魂的九头龙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