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百日劫终-《红尘诡事》

  自那惨烈一战归来,已过了三日。身体的伤势在林月玲的调理下缓慢恢复,但更深的疲惫却源自灵魂。第九桩阴债,以女子学院数百条性命和阿修罗王临世的巨大阴影为代价,终究是完成了。

  早些时候,郑德财来了店里一趟,坦白说,我有些不好意思。和阿修罗王打那一架,是在他的库房,让他着实损失不小。帮忙救了闫伯,我心里过意不去。不打算再收他的酬劳了,还是硬塞给我了,为了了却这桩因果,一番拉扯下,我象征性的收了十万。

  今夜,是百日之期的最后一夜。

  我独自坐在书房,没有开灯,月光透过窗棂,在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记载着百日劫与残酷规则的皮纸,躺在面前。上面的朱砂字迹,在月光下更加殷红,仿佛随时会滴出血来。

  心中没有即将解脱的喜悦,只有沉重的虚无。为了渡过这个劫难,我失去了关于恩师的所有记忆,双手间接沾染了无辜者的鲜血,更是亲手放出了一个祸乱苍生的恐怖存在。

  这,真的算是化解了吗?

  “吱呀——”

  门被轻轻推开。林月玲端着杯浓茶走了进来。她没有说话,把杯子放在桌角,走到我身边,手轻轻搭在我的肩上。她总能感知到我内心深处的波澜。

  “时间快到了,有我陪你。”她轻声道。

  我点了点头,目光落在皮纸上。

  午夜正刻(23点),钟表的声音准时响起。

  指针划过的瞬间,桌上的皮纸无风自动。殷红的字迹,被无形的火焰灼烧,从边缘一点点焦黑,卷曲,化作细密的飞灰,簌簌飘落。

  没有光芒万丈,没有天地异象,只有悄无声息的湮灭。停在脑子里的红色倒计时也终于消失不见。

  我屏息凝神,试图寻回部分记忆。自师父去世后便缠绕在魂魄深处的死劫阴霾,随着皮纸的焚化,一点点剥离最终消散。

  魂飞魄散的危机,解除了!

  百日劫,已了。

  难以言喻的轻松从灵魂深处涌起,终于卸下了千斤重担。同时,一股更深的空落也随之袭来。支撑我度过百日,逼迫我不断前行的最大外力,消失了。而为此付出的代价,是脑海中那片关于恩师永恒的空白。

  我下意识抬手,想去触摸那片空无,指尖却只碰到冰凉的空气。

  林月玲的手微微用力,掌心透过布料传来坚定的力量。她俯下身,从背后轻轻抱住我,脸颊贴在我的鬓边,留下了两行热泪,低语道:“结束了,七郎。你活下来了。”

  她的声音带着哽咽。

  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是啊,活下来了。这就是师父为我争取到的一线生机。无论前路如何,失去了多少,活着,本身就意味着还有希望,有未来,有……要守护的人。

  我覆上她环在我胸前的手,紧紧握住。

  “嗯,结束了。”我睁开眼,看向窗外明月,眼神逐渐坚定,“但我的路,还没走完。”

  九幽教、阿修罗王、师父的真相、那枚镜片碎片……还有太多谜团等待我去揭开。百日劫结束了,但属于王七郎的征途,才刚刚进入真正的核心。

  皮纸已彻底化为灰烬。

  我站起身,关掉了灯。书房重新陷入月光之中,却不再冰冷。

  “啊,王七郎你真坏!”

  “答应我,永远都不要离开我!”

  “哼,现在知道怕我跑了?我告诉你,王七郎,从你招惹我的那天起,你就别想甩脱了。”

  从那以后,我又狠狠休息了一段时间,让自己好慢慢疏解。也好趁着难得的清闲时光陪陪家人,所以只接了一些迫不得已的小订单,交给了算盘去处理。

  我知道他现在的日子特别难过,夏语冰自从上次与阿修罗王交手之后,颅骨及身上多处骨骼粉碎性断裂。而且还有多处脏器破损,重症监护室又住了很长时间。既要忙着处理生意,也要照顾在医院里的女朋友,实在是分身乏术,整个人都消瘦了好多,精神也更憔悴了。

  这一折腾,使得本就不富裕的手头更加拮据了,我甚至和林月玲把钱送到了医院里,却被他拒绝了。也许这也是一个男人最后的尊严了,为了维护他仅剩的自尊,我没有再勉强,只是不停的帮他接着生意。

  好在,昨天医院里总算是传来了好消息,人已经脱离了危险,转送到了普通病房。

  我见眼下没有需要我帮忙的了,便开始着手忙自己的事情。马上要到林月玲的生日了,这些日子以来,她们娘俩跟着我挤在这小店里吃了不少苦。

  我现在手里也算有些宽裕,于是便在郊外斥着巨资买下了一栋别墅。虽然花费着实不小,对我来说属于严重过度消费,可毕竟作为男人答应过人家要给她们最好的生活。虽然她始终没有要求过什么。林月玲也尽心尽力的一直做着一个妻子的本分,一直默默付出,不求回报。

  于是我打算在生日当天,给她一个难忘的惊喜, 为了暂时隐瞒,我这些天一直以处理生意的名义早出晚归。请了最好的装修队来帮助我尽量缩短工期,毕竟人家原来住的就是别墅。到了咱家也不能丢面子,但之所以让我下决心买房子,还有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九幽教已经从幕后转到了台前。我现在虽然实力又提升了一节,可始终势单力孤,也只能避其锋芒。换一处隐蔽的房子,也可以暂时减少我的顾虑和担心,至少被绑架的情况暂时不会出现。

  我们这才松了口气,为了舒缓这段时间一直紧绷的心,我决定带家人出去旅游。就在我们收拾好行李,打算出门的时候,意外却出现了!

  我那间小小的风水铺子,平素里冷清得能听见耗子打架。可今天邪了门,还没到晌午,门口就停了好几辆黑轿车,不是现在流行的那种亮锃锃的款,是老式、厚重、洗得干干净净却透着股威严的那种车。

  店里头,气氛更压抑。我坐在我那把老榆木圈椅上,眼皮耷拉着,心里头却跟明镜似的。对面两拨人,泾渭分明。

  一拨是以王宗翰老爷子为首的,他是我们这王姓一族眼下辈分最高、说话最顶事的族长。后面跟着几个族老,都是平日里难得请动的人物,此刻一个个眉头锁得死紧,眼神在我身上扫来扫去,有期盼,有审视,更多的是抹不开面子的尴尬和藏在深处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