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双龙会于江上,新道岂惧旧人来-《让你教书启民智,你教全民修武?》

  孙禄堂夜访之后,李书文便再未于京城现身。

  他没有去惊扰那些所谓的王公贵胄,更没兴趣去拜会那些藏于深宫大内的供奉。

  正如孙禄堂所言,他已功行圆满。

  他悄然出城,一路南下,沿途再无人敢拦。

  他走之前,紫禁城深处曾有几道晦涩不明的气机在李书文附近出现,皆是宫中供奉,意图试探。

  然而,他们刚一触及李书文那如烘炉般升腾的气机和枪意,便如同冰雪遇骄阳,瞬间缩了回去,再不敢有丝毫放肆。

  这位神枪,已非他们能揣度的存在。

  李书文很清楚,真正的“立威”,不在于踩下几座王府,也不在于击败几个所谓的宗师。

  真正的风暴,在那湘省,岳麓山巅。

  而京城崇文门大街的程记坊内,程廷华连续几夜都辗转反侧,彻夜未眠。

  李书文离去时留下的那句话,“旧时代结束了”,如魔音贯耳,让他毕生坚守的武道信念摇摇欲坠。

  最终,天光微亮时,他将程记坊的钥匙交给了最信任的徒弟,只带了换洗的衣物,同样踏上了南下的路。

  他要去亲眼看看,那个能让李书文脱胎换骨,能让天下宗师趋之若鹜的“周先生”,究竟是何方神圣。

  ……

  半月后,长江之畔,九江渡口。

  江面宽阔,水流湍急,夕阳将江水染成一片金红。

  李书文一袭青衫,负手立于渡口,身旁的白蜡大枪用布条包裹着,静静等待着渡船。

  他身上的气息比之半月前更加内敛,仿佛与周遭的天地融为一体,若非刻意去看,只会当他是个寻常的赶路人。

  忽然,他眼帘微抬,望向官道尽头。

  一道身影正不疾不徐地走来。

  来人同样一身粗布衣衫,须发皆白,却面色红润,步履沉稳,双目开阖间神光内蕴。

  是李瑞东。

  两人相隔十丈,同时停下脚步。

  没有言语,没有呼喊。

  李书文的目光落在师弟身上,能清晰地感知到对方体内那如同烘炉般旺盛、却又被完美束缚在鼎炉之内的气血。

  李瑞东同样在打量着师兄,他从李书文身上感受到的,不再是过去那种锋锐无匹、恨不得刺破苍穹的霸道枪意。

  而是一种如大地般深沉厚重、渊渟岳峙的圆融。

  两人眼中都露出一丝笑意。

  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他们都从对方身上,看到了新武道的茁壮成长,看到了那条通往更高生命层次的光明坦途。

  当夜,月上中天,江风习习。

  渡口旁的一片芦苇荡中,银霜铺地。

  李书文与李瑞东相对而立。

  “师兄,北上一行,可还顺遂?”李瑞东先开口,打破了寂静。

  “见到了几个故人,也算不虚此行。”李书文解下枪身上的布条,白蜡杆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倒是你,南下两广,那些南拳宗师可曾服气?”

  李瑞东笑了笑:“口服心不服者居多,但道种已经埋下,由不得他们不服。”

  话音刚落,李书文手腕一振,大枪嗡鸣,一股无形的劲力透出,脚下的地面寸寸龟裂,却未发出一丝声响。

  “你我师兄弟,许久未曾搭过手了。你我二人同入新途,今日道旁相遇,正好印证一番!”

  “正有此意!”

  李瑞东眼中战意升腾,双掌一错,周身气流涌动。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爆,也没有罡气外放的张扬。

  李书文一枪刺出,平平无奇,枪尖却带动着一股奇异的频率,枪尖前的江水被搅动,形成一个深邃的漩涡,却连半点水花都未溅起。

  李瑞东不闪不避,踏步上前,双掌如穿花蝴蝶,看似轻柔,却在身前布下一道看不见的墙。

  枪尖与掌风相遇。

  没有金铁交鸣,只有一声沉闷如擂鼓的响声自两人中间炸开。

  周遭的芦苇被一股柔和却无可抗拒的力量向外推开,形成一个巨大的圆形空地,漫天芦花飞舞,在月下如降瑞雪,却悄无声息。

  李书文长枪一抖,枪影重重,每一道枪影都蕴含着不同的劲力,或刚猛,或阴柔,或震荡,或螺旋,尽数笼罩李瑞东。

  这是他对化劲的全新理解,是洗髓境肉身支撑下的极致技艺。

  李瑞东身形游走,双掌翻飞,在漫天枪影中从容不迫。

  他的每一掌都恰到好处地拍在枪杆的劲力节点上,将那足以开碑裂石的力量消弭于无形。

  他的脚下,步伐玄奥,仿佛与大地脉动合一,任凭李书文攻势如何狂猛,他自岿然不动。

  这场切磋,没有胜负,只有印证。

  他们将自己在旧武道中浸淫一生的技艺,用新武道的根基重新演绎出来,彼此印证,相互启发。

  不知过了多久,月至中天。

  两人同时收手,相视一笑,胸中满是酣畅淋漓的快意。

  “痛快!”李书文将大枪拄在地上,一股灼热的白气从他口中吐出,在清冷的空气中久久不散。

  “师兄的枪法,已然超凡入圣。”李瑞东由衷赞叹。

  李书文却摇了摇头,望向奔流不息的江水,眼中带着一丝怅然与庆幸。

  “此番北上,方知天下之大,也方知我等旧武人之悲。”

  “孙禄堂已入丹劲,程廷华化劲圆融,皆是人中龙凤。”

  “可他们,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走向油尽灯枯。”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无比坚定。

  “先生之路,才是唯一的生路!”

  李瑞东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随即,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眉头微蹙。

  “师兄,我南下之时,已收到消息。如今不止是北方武林,津门、保定、沧州,乃至两广的不少门派,都已派人去往湘省。”

  李书文闻言,眉毛一挑:“来求道的?”

  “有真心求道者,但更多的,”李瑞东的眼神变得凝重,“恐怕是想看看我振华的虚实,看看先生的‘新武道’究竟是何成色。甚至……是想来分一杯羹。”

  他忧心忡忡地说道:“这些人中,不乏成名已久的宗师,也有心怀叵测的江湖匪类。”

  “岳麓山之会,怕是不会太平。”

  李书文听完,脸上却露出一抹冷笑。

  那笑容,一如他当年枪挑东洋武士时的桀骜与不屑。

  “无妨。”

  他将长枪重新扛在肩上,目光望向南方的天际,仿佛已经看到了岳麓山巅的景象。

  “先生既然要‘论道’,自然是备好了‘道理’。”

  “我等,只需将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客客气气地请上山便是。”

  他嘴角的弧度愈发冰冷,话语中透着一股彻骨的杀伐之气。

  “至于他们是想坐下来听,还是想站起来抢……”

  “那就要看他们的脖子,够不够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