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脆弱的同盟-《我的天师合伙人》

  天光破晓,晨曦透过老宅院墙上的斑驳藤蔓,洒下缕缕金辉,试图驱散一夜的阴冷。张大山依旧瘫坐在竹椅上,脸色苍白,浑身肌肉因为过度透支而微微颤抖,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与那扭曲黑影的短暂交锋,远比看上去更凶险。不仅仅是体力与纯阳之气的消耗,那邪物无孔不入的精神低语,如同附骨之蛆,即便此刻已被击退,残留在识海边缘的冰冷污秽感依旧让他阵阵反胃。若非潘天师坐镇泥丸宫,时刻涤荡灵台,他恐怕早已心神失守。

  “感觉身体被掏空……”张大山有气无力地哼哼,“老潘,那黑乎乎的玩意儿,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感觉跟之前遇到的都不太一样。”

  潘天师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此物非寻常怨灵,更似‘魔念’之聚合体。其性阴狡,专以生灵或灵体之恐惧、怨恨、绝望等负面情绪为食粮,亦能放大、扭曲此等心绪。观其形态与手段,或可称之为‘噬忆魔’或‘影瘴’。它并非要直接害命,而是要令目标在极致痛苦与疯狂中沉沦,最终灵智泯灭,化为其一部分养料。”

  “魔念?噬忆魔?”张大山咀嚼着这几个词,感觉更头疼了,“听起来就比单纯的恶鬼高级……这老宅到底什么风水,能引来这种东西?”

  “此獠恐非外来,而是于此地滋生,或被人刻意引来。”潘天师分析道,“内院那位女居士,其执念所化之悲意,纯净而绵长,对此类邪物而言,乃是无上美味。它潜伏于此,如同豺狼窥伺羔羊,不断蚕食其心志,令其永陷痛苦循环,不得解脱,亦无法往生。”

  张大山恍然:“所以它刚才那么愤怒,是因为我不仅打扰了它‘用餐’,还差点把它砍了?而且……内院那位,最后帮了我一下?” 想起那道微弱却坚定的悲伤冲击,他心情有些复杂。那女鬼,并非毫无理智的害人恶灵。

  “然也。汝之援手,加之安魂符之抚慰,似令其短暂挣脱恐惧,生出抗争之心。此乃良兆。”潘天师肯定道,“然此‘影瘴’受创遁走,必不会甘休。其本体或许受损,但根源未除,待其汲取足够负面情绪,恢复力量,定会卷土重来。届时,恐更难对付。”

  “也就是说,我们时间不多了。”张大山叹了口气,挣扎着从椅子上站起来,活动了一下酸痛的筋骨。他走到内院的月亮门前,门槛内那张安魂符已彻底化为灰烬。他尝试着再次探出一丝灵觉,感受到的是一片深沉的、带着些许迷茫的寂静,那灰白色的阴气仿佛蛰伏了起来,不再对外界做出明显反应。

  “她需要时间消化,也需要确认你的善意。”潘天师道,“当务之急,是查明其身份与执念根源,方能寻得化解之道,或至少……在她下次被‘影瘴’攻击时,我们能有所准备。”

  张大山点点头,目光落在那个阴影角落。此刻在阳光下,那里看起来平平无奇,但他知道,黑暗的种子早已埋下。他拿出手机,虽然地府App没有新任务提示(或许这种“潜在威胁”不算正式任务?),但他还是习惯性地记录下刚才的战斗感受和“影瘴”的特征。

  “得双线并进了。”他喃喃自语,“一边想办法跟内院这位‘沟通’,挖出她的故事和那个胡姓乡绅的关联;一边得查查这‘影瘴’的底细,看看怎么才能彻底弄死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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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午九点,张大山拖着依旧有些发虚的身体,回到了租住的筒子楼。他先是硬撑着给自己画了两张安魂符——手法比之前熟练了些,但成功率依旧感人,浪费了好几张符纸和朱砂。然后他倒头就睡,直到被饿醒。

  下午,他决定去找那个神秘摊主。一方面,汇报昨晚的“初步调查结果”,看看能不能再套点话,或者把黑葫芦的价格再往下压压;另一方面,他隐约觉得,那老头可能知道些什么。

  来到那个熟悉的旧货市场角落,精瘦老头依旧坐在马扎上,眯着眼打盹,仿佛亘古未变。那串阴沉木黑葫芦还挂在原处,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

  “大爷。”张大山走过去,打了个招呼。

  老头眼皮抬了抬,看到是张大山,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小子,看着气色不太好啊?昨晚没睡好?”

  “何止没睡好,差点回不来。”张大山苦笑一声,也没隐瞒,简略说了昨晚的经历,重点描述了内院女鬼的哭声性质,以及后来出现的那个诡异“影瘴”。当然,他隐去了自己动用纯阳之血和潘天师指导的细节,只说是靠着手里的家伙事和一点粗浅符法勉强击退了那东西。

  老头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一个葫芦表面,半晌才慢悠悠地说:“胡家老宅……那地方,邪性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说的那个黑影子,老街坊间以前倒是有过些零碎传闻,说夜里在那边附近,会莫名其妙心里发毛,想起些不痛快的事,甚至有人恍惚见过模糊的黑影……但都没当回事,只以为是自个儿心里别扭。照你这说法,那东西是真实存在的,还盯上了宅子里的‘老住户’?”

  “看来是的。”张大山点头,“大爷,您之前说那宅子解放前是胡姓乡绅的偏院,关于这胡家,或者大概那个时期,有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悲伤的事情,尤其是牵扯到女性的?比如,外来女学生之类的?” 他试图将线索引向猪笼潭的水煞。

  老头皱起眉头,陷入回忆:“胡家……当年是这片的望族,人丁兴旺,但后来……啧,具体细节记不清了,老黄历了。只隐约听说,胡家后来败落了,好像跟一桩丑闻有关,死了人……是不是女学生,真说不好。年头太久,知情人没剩几个咯。”

  他顿了顿,看着张大山:“不过,你小子有点门道啊,第一晚就能逼出点真东西,还没被吓跑。那葫芦,你还想要不?”

  “想是想,可您看我这,”张大山摊手,“差点把命搭上,还得继续查这要命的案子,手头实在紧……”

  老头摆摆手,打断了他的哭穷:“行了行了,别跟老子来这套。看你确实办了事,这样吧,那宅子的事,你要是能彻底捋清楚了,给个明白话,这葫芦,一千五,你拿走。”

  从三千到一千五,直接腰斩!张大山心头一跳,这折扣力度堪称跳楼价了。但他面上不动声色:“大爷,您这价是够意思了,可那‘影瘴’不好对付,我这次是运气好,下次……”

  “那就是你的事了。”老头重新眯起眼,恢复了那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东西就在这儿,能不能拿走,看你本事。提醒你一句,那种靠吸食情绪长大的玩意儿,普通的驱邪手段效果有限,得找到它的‘根’,或者,有能镇得住它‘胃口’的东西。”

  “镇得住它胃口的东西?”张大山若有所思。

  离开旧货市场,张大山又去了一趟老街,在胡家老宅外围转了几圈,试图从邻居那里打听点消息。但老街坊大多是新搬来的租户,对老宅的历史知之甚少,偶有几位老人,也只是重复着“那宅子不干净”、“晚上有哭声”的泛泛之谈,对于几十年前的旧事,均表示不清楚。

  线索似乎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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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再次降临。张大山没有贸然再去老宅守夜。身体和元气尚未完全恢复,盲目前往无异于送死。他需要更多的信息和准备。

  他盘坐在出租屋的床上,面前摊开着绘制符箓的工具。潘天师正在指导他尝试绘制一种新的符箓——【清心辟邪符】。此符并非直接攻击或防御物理、能量攻击,而是专注于守护心神,涤荡外魔,对于抵抗“影瘴”那种精神污染或许有奇效。

  “意守丹田,气贯笔尖,朱砂灵性需以神念引导,勾勒符文时需存想清明之光,照彻识海……”潘天师讲解着要领。

  张大山凝神静气,调动体内恢复不多的那丝气息,小心翼翼地下笔。然而,【清心辟邪符】的符文结构远比镇邪、安魂符复杂精妙,对精神专注度和气息控制的要求极高。连续尝试了三次,不是气息中断导致符文灵性溃散,就是神念不稳画错了笔画,三张符纸相继报废。

  “唉,又浪费了三十点……”张大山看着桌上作废的材料,心疼得直抽抽。功德点赚得艰难,花起来却如流水。

  “欲速则不达。”潘天师倒是不急不躁,“此符确需些火候。不若先巩固已习得之符箓,待心神与气息更为圆融,再行尝试。”

  张大山无奈,只好转而练习绘制熟悉的安魂符和镇邪符,成功率倒是稳定在了五成左右,算是小小的安慰。

  练习间隙,他再次打开地府App的商城,目光在那些昂贵的成品道具上扫过,最终落在那租金高达200点的【寻踪罗盘】上。或许……需要借助这玩意儿来找寻“影瘴”的根源或者女鬼的遗物?但200点只是租金,还不一定一次就能成功,代价太高。他又看了看【清灵净水】,师傅还等着救命的200点……

  经济压力、救师傅、应对老宅危机、追查水煞线索……几条线拧在一起,让他倍感焦灼。

  “老潘,除了硬碰硬,还有没有别的法子对付那‘影瘴’?比如,你知不知道有什么阵法,或者特殊的东西,能干扰甚至净化它?”

  潘天师沉吟片刻:“阵法需特定材料与地形,且耗费甚巨,暂且不提。至于特殊之物……若论镇压心神、辟易外邪,佛门高僧开光之物,或蕴含纯阳正气、浩然正气之古物,或有奇效。然此类真品,世间难寻。”

  佛门开光?纯阳正气古物?张大山脑海里瞬间闪过寺庙、道观旅游景点那些琳琅满目的“开光纪念品”,嘴角抽了抽,那99.9%都是心理作用。

  等等!

  他猛地想起一样东西——那串阴沉木黑葫芦!

  摊主说过,这葫芦有“收纳镇魂”之效。阴沉木属阴,但若能“镇魂”,是否对灵体、乃至“影瘴”这种魔念聚合体也有一定的克制或容纳作用?摊主最后那句“镇得住它胃口的东西”,是不是在暗示这葫芦?

  这个念头让他心思活络起来。如果黑葫芦真的有用,那一千五的价格,或许……值得赌一把?毕竟,功德点能省则省,而且法器是可持续使用的。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王婶打来的。

  “大山啊,”王婶的声音带着哭腔,“你王叔他……他今天下午情况又不好了!又开始说胡话,浑身发冷,还一个劲地说‘水里好黑’、‘她拉着我不放’……这可怎么办啊!”

  猪笼潭那边也刻不容缓了!

  张大山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两条线必须尽快并线了。

  “王婶,您别急,我马上过来看看。”他挂了电话,眼神变得坚定。

  他迅速收拾好东西,将画好的几张安魂符和镇邪符贴身放好,背上吉他包。

  “老潘,我们先去王叔家看看情况。然后……”他看了一眼窗外沉沉的夜色,“我们必须加快速度了。明天,无论如何,得想办法从内院那位嘴里,撬出点关键信息来。或许,得冒点险了。”

  他意识到,被动的守候和温和的引导,时间可能不够了。他需要一个更直接的方法,与那被“影瘴”折磨、深陷悲伤回忆的女鬼,进行一次真正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