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答案 15-《铅灰色心脏》

  “我很悲痛地通知这个消息,这实在让人惋惜。”

  遗照上的沃尔夫,是他以前拍的照片,笑的很张扬。当然,这是基于他还没有经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前。

  现在的他,不可能还会露出这样的笑容来。

  明明是两双一模一样的眼睛,为什么给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克劳斯准备继续将这出戏唱完,唱到完美谢幕。毕竟,体面事情他总该也还得做的。

  表面嘛,谁都知道。

  可下一秒———

  “哐 当!”

  追思厅那两扇沉重的大门,被人非常不客气地从外面推开了。分不清那到底是用手推的还是用脚踹的。

  所有人,几乎是同时,都朝着大门那看去。

  谁会这么不懂规矩?在这种时候不客气地冲进来?和沃尔夫有仇恨的人?

  门口逆着光,站着一个修长的人影。他慢悠悠地踱步走进来,仿佛闯入的不是一个庄严的葬礼,而是自家花园。

  等他走近些,马克西姆和克弗尼威尔同时睁大了双眼。

  这个身影,这股气势,太熟悉了。

  是伊戈尔!

  他来干什么?

  他怎么会来?!

  马克西姆的警铃直响,他知道伊戈尔和沃尔夫的关系,当然,是以前的敌对关系。。知道两人不对付。

  对于现在,他完全不知道沃尔夫和伊戈尔的关系已经发生了巧妙的变化。

  完全不知道。

  布莱克曼的脸色微变,包括克劳斯。他们也没有想过圣彼得堡的沃尔康斯基家族的人会来这个地方。

  敌对关系,是真正意义上的不好对付。

  克劳斯的心里想过无数种可能。这家伙是来寻找Scd-9t的?还是说,他是要来找沃尔夫报仇的?早就听说过他的事迹,这家伙来的目的一定不简单。

  专门跑到荷兰来,是为了什么?

  “…..你,你怎么会来这里?”

  克弗尼威尔微微张大了嘴巴,看向伊戈尔的眼神带着困惑与不解。

  伊戈尔没有理会,自顾自走到沃尔夫的棺椁前面。他看向旁边的克劳斯,脸上露出了一个假到不能再假的笑容。

  “我…来参加一个根本就不存在的活动。”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布莱克曼的直觉在告诉他,伊戈尔的到来,绝对不是因为什么该死的有兴趣,难道出了什么意外?

  可沃尔夫已经确认正式死亡,他怎么可能还会重新活过来?

  不可能的事情。

  慢慢放下心来。毕竟他是真的不信沃尔夫能够从那两天撑过来,先不说承受那种强烈的剧痛,连自杀都没有力气自杀。

  死亡成为了一种奢望。

  那期间他的大脑不会想起任何事情,只有痛觉放大一万倍。每一根神经都像是被蛆虫啃食一般让人疼痛难耐。

  克劳斯率先站起身,他直视伊戈尔的眼睛,“不好意思。无论我们之前有何过节,但还是请你不要来捣乱这场属于我部精英的追悼会。”

  “追悼会?”

  伊戈尔挑了挑眉,“你自己心里有数,到底是追悼会,还是‘庆祝会’?”

  “…….”

  马克西姆也站起身看向伊戈尔,像是下了某种决定,“….无,无论我前辈曾经与你有什么瓜葛,但现在他因公殉职,已经没有办法和你斗了!你要是心里还不服气的话……就来找我吧!”

  伊戈尔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追悼会因为伊戈尔的到来变得云里雾里。所有人都不知道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俄罗斯的沃尔康斯基家族成员为什么会出现在沃尔夫的追悼会上?

  而且还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语?“不存在”的活动…..具体指的是什么?

  庆祝会…..难道这个家伙知道了什么不成?

  台下议论纷纷,就连马克西姆和克弗尼威尔都在思考伊戈尔刚才所说的话。

  是故意来捣乱的?可这家伙没有这么闲。

  就算有,也不会这么安静。会直接拿枪来乱扫的吧?总之不会这样平白无故地站在沃尔夫的棺椁前,讲那些莫名其妙的话来。

  可棺椁里躺着的就是沃尔夫本人啊。那张脸和那具身体,全部都和沃尔夫的一模一样。这不就是沃尔夫的尸体吗?

  看着下面的窃窃私语,克劳斯的脸色却有些不太好看,但还是保持着表面的平静,示意布莱克曼来解释这一场闹剧。

  布莱克曼心领神会,他心里是百分百确信沃尔夫已经死亡了的,不可能会有造假。

  “沃尔夫先生确实已在13日确认死亡。尸首也放置于棺椁内,由最高规格的医疗团队联合确认,不可能会有造假。”

  “他的尸首、死亡证明也都在这里。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所以,不要再被———”

  他的话,再次被硬生生掐断了。

  不是伊戈尔,也不是在场的任何一个人。

  那不是巨大的声响,而是一个声音。

  一个不高,甚至有点轻,却像一把冰锥子刺向每一个人的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

  “你是不是忘了邀请一个最重要的客人?”

  “……..”

  这个声音一出来!

  整个追思厅的空气瞬间被抽干。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大门门口。那些目光充满了惊骇、懵逼、困惑,还有一丝荒诞的期待。

  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立在门外的阴影里。仿佛从一开始就站在那里,与黑暗融为一体。

  然后,迈步走了进来。

  脚步很轻,厚地毯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像一片移动的影子。身上带着冷气,不是空调的冷,而是一种地窖般阴森的寒意,随着他的靠近缓缓弥漫开来。

  脸色苍白,不是病态,而是一种质感。眼下的阴影浓重的像是墨迹,衬得那双眼睛格外深邃。

  从刚进来就是半低着头的。

  他的锁骨上方,有一块疤痕,那应该是新伤。更衬的他的肤色苍白。

  就这样在绝对的寂静中缓步走向那口棺材。布莱克曼和乔斯特的视线刚开始就没有从他的身上移开过,定定地注视着这个人。

  他……

  随着他的到来,仿佛空气都变冷了。

  伊戈尔双手环在胸前,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人的到来。

  那人停在遗照的前面,随后转身。

  “…我的追悼会…..”

  “办的很隆重。”

  他的视线看向那边已经愣住的克劳斯。

  “可是…..”

  “为什么没有人来通知我本人?”

  “难道我死了吗?”

  我本人怎么不知道。

  “…….”

  沃尔夫!

  见鬼了,见鬼了!

  真他妈是见鬼了!

  马克西姆一脸震惊地看着站在遗照旁边的沃尔夫。眼睛瞪得老大了。

  那疤痕显然是刚愈合不久,颜色还很深,像一条蜈蚣趴在那里。那个位置,很危险,足以致死的位置。

  一个被确认死亡,遗体就躺在旁边棺材里的人,一个是全身带着冰冷气息、又带着那种致命伤的人,用最平稳地语气,问出最惊悚的问题。

  我死了吗?

  我当然没死。

  我还活生生地站在你们每一个人的面前。

  活的,能喘气的,能走路。

  这不是沃尔夫,还能是谁?

  可他不是已经显示正式确认死亡了吗?为什么还会再次出现在属于他的葬礼上??

  他原本就应该死在德国慕尼黑,现在却出现在荷兰马斯特里赫特??

  如果说刚才伊戈尔的出现是往热油里滴了滴水,那现在,简直就是把整个北极冰山丢进火山口!

  乔斯特的脸上“唰”一下子变得惨白。眼睛里微微颤动,里面全是见了鬼一样的骇然与难以置信。不可能,怎么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他不是死了吗?这里明确显示他就是死了!

  先不说这个,他是怎么在那两天的折磨内活下去的??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是幻觉吗?可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个人的存在,不可能会是幻觉。

  克劳斯死死盯着台上的沃尔夫,那眼神恨不得现在就想上前询问沃尔夫。

  伊戈尔终于动了,他轻轻哼笑一声。

  沃尔夫那种渗人的,藏在每一个看似平淡的字眼底下,藏在那道刺目的疤痕里。

  他站在那里,本身就是对这场葬礼最彻底、最恐怖的否定。

  他挺过来了。

  他真的挺过来了。

  沃尔夫看着旁边那具和自己十分相似,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尸体,这做的是真像,要是用在正规渠道不是更好。

  “前,前,前…….”

  马克西姆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因为,这实在太难以置信了。

  既然沃尔夫平安无事地站在旁边,那棺椁里躺着的又他妈是谁?有没有人可以来好好解释一下!

  “哥!”

  克弗尼威尔率先打破僵局,“哥,你,你没有…..死啊?”

  沃尔夫看向他,“当然。”

  没那么早死。

  也不会那么容易就死。

  总部的计划与阴谋,全被他知道了个清清楚楚。他确实是挺过去这个黄金时期,所以,接下来的研究,他们将会十分困难。

  这完全是不可能的。他到底为什么能够活下去?如果说超了预算时间倒也没什么。但是,这家伙是足足超过了一天!他本应该在昨天零点整就已经宣布死亡。

  连抢救的机会都不可能会有,身体机能完全崩解。

  怎么做到的?

  怎么熬过的?

  怎么活下来的?

  一堆疑问等着布莱克曼和奥利弗回答。

  这绝对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场馆内因为沃尔夫的“突如其来”而变的死寂一片。出现了两个沃尔夫?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躺着的那个是谁?站着的那个,又他妈是谁!

  沃尔夫没说话,他默默走到棺材旁边,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他把棺材盖一整个都给掀开了。

  “…….”

  看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的尸体,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沃尔夫觉得,心里没有什么波动。

  遗照都用上了,可用的为什么是他以前的照片?一点诚意都没有,但现在可不是管理这些鬼东西的时候。

  “你…..你到底是…..”

  沃尔夫终于抬头,看向克劳斯的眼睛里。带着一种只有与他对视才能看到的情绪。

  静怒。

  杀意与理智交缠在一起。

  让人分不清,那到底是怎么样的心理。

  至于他为什么会挺过去,还得看昨天发生的事情:

  * * * * * *

  22:34分。

  时间失去了任何意义。

  疼,除了疼,没有一点其他感觉。

  疼到无法呼吸,已经彻底数不清楚这到底是第几次发作了。也分不清第几次被痛昏过去,然后就再次醒来,再次承受。胃里翻江倒海,胃酸都像是变成了硫酸在侵蚀他的内脏。

  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烧红的铁片,从喉咙一路切割到肺叶深处。

  大脑完全无法独立思考,只有不断的耳鸣和刺痛是他现在还活着的证明。强光有一会儿没一会儿地照射,感觉整个人都要疯掉了。

  熬过去的这四十多个小时。他无时无刻都在经历这种难以忍受的痛苦。意志力早已被碾磨成最细微的粉末,仅凭着一股深入骨髓的本能。

  疯狂的倔强。

  『放弃吧。』

  『死了就解脱了。』

  『认命吧,你现在一无所有。』

  这样的念头像毒蛇缠在脖颈,一个劲地收缩。

  感觉最后一丝力气要被彻底抽干。

  突然。

  一个声音,非常轻,又非常清晰地传入他的耳朵。

  熟悉的…..圣安丽娜….?他现在都这样了还能听到圣安丽娜的声音?

  没有解释,没有缘由,它在沃尔夫的耳边说了一段文字。与其说是一段话,不如说它是一个秘密。

  …..什么?

  几乎以为那是极度痛苦下产生的幻听。

  但是。

  自己却能听懂他说的话。自己为什么能听懂?

  在它说完之后,剧痛依旧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身体的每一寸肌肤。耳鸣仍在嘶吼。

  可是,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所有人都在让他放弃。连检测报告似乎都懒得为他辩解,生命特征,几乎要为零。

  可他倔。

  妈的,他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

  怎么能忍受被人算计而死?像一只随手捏死的虫子一样,烂死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

  『你注定是死亡。』

  『认命,死亡将是你最后的归宿。』

  懦夫。

  他不是懦夫。

  他是沃尔夫。

  自己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

  他要是就这样算了,那么他就不叫沃尔夫了。

  他是塞巴斯蒂安·沃尔夫。他从来不附属于任何一个人。

  谁都别想要控制他。

  他不该是这样的。

  沃尔夫强行让自己保持清醒,可身体传来的剧痛还是让他望而止步。赤红着眼睛,盯着面前紧闭着的大门。

  那里是唯一的出口。

  虽然不远,但他爬过去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那简直比登山还要艰难。这两天滴水未进。

  他要死了吗?

  死了吗。

  你要死了吗?

  你能死吗?

  你会死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