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如此-《蔚蓝的心事》

  江川到底没有脱出蔚爱民的魔爪。

  天意如此。

  蔚爱民去新疆投奔二姑,去的是克拉玛依大油田。

  二姑父是高中生,念完高中没有考上大学,就响应国家号召,一腔热血,建设新疆。

  五十年代,克拉玛依油田初建的时候,只有十几个人,条件很艰苦。一切基本上靠自力更生。

  二姑父虽然挖油田不专业,但识文断字,有文化,人正直而不失圆滑。

  看到那些老教授和大学生,为了国家能有个自己的油田,奋不顾身的工作,二姑父很受感动。

  主动包揽了同志们的后勤保障工作。

  起初,工作很艰难,大家伙吃不上喝不上,还有坏分子不时来捣乱。

  来到新疆,对大多数人来说,是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新疆少数民族多,每个民族非常抱团,对外来人容纳度并不高,更何况是那个年代。

  二姑父不服输。为了兄弟们吃饱穿暖,使出十二分本事,凭着自己的个人魅力,生生给大家伙,搞出来民族兄弟是一家的繁荣景象。

  渐渐地,同志们的生活有了可靠的保障。

  领导们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二姑父成了后勤部主任。

  二姑作为家属,也安排在油田的食堂里,做个面案的工作。

  二姑的面食在家的时候就做得好,特别是北方的面点,没有不会做的。

  所以,虽然靠着二姑父在食堂做了面案,但却没有打二姑父脸。

  一双巧手啥样丰富美味的面食也做的出,受到了大家伙的热烈欢迎。

  两口子就这样在新疆扎下根。

  蔚爱民的到来,让二姑两口子栽了跟头。

  蔚爱民去之前,蔚佑之就跟二姐先拍了电报,后面又跟了一封信。

  信里,蔚佑之没有隐瞒,详细地说了爱民的所作所为。

  信里只有一个恳求,求二姐二姐夫收留她一段时间,给她找个工作,不必太好,能吃饱饭就行。拘管着她,希望好好改造一下她的心性。

  亲兄弟的事,事关亲侄女,二姑和二姑父没有二话。

  接到信儿,就打量给爱民安排工作。

  最后二姑建议,还是在食堂干临时工吧,就在二姑眼皮子底下,先打杂。

  先看看孩子表现,要是真好了,再找找领导,给调换个轻松一点的,又念过书,就是转正也有希望。

  长辈给爱民打算的很好。

  爱民要是按照长辈们的安排,好好做人,人生也有造化。

  可是,蔚爱民她就不是这样的人。

  蔚爱民到了新疆,一看到这么荒芜的地方,心就凉了半截。

  再一听工作,是在食堂打杂的,心就彻底凉凉了。

  可是,她又无处可去。

  只能忍着,在二姑和二姑父面前,她不太敢造次,怕二姑跟爹一说,爹对她更严厉,很是装了一段时间。

  渐渐的,二姑两口子,看她表现还行,就放松了管理,还写信给蔚佑之,说她变好了。

  等避开长辈的管束范围,蔚爱民那绿茶婊的作派,又整装上阵,故态复萌。

  但凡在个男人面前,她都是一副生活苦不堪言,眼泪盈盈欲滴,身姿弱柳扶风,看人又娇羞欲语。

  迷惑了不少男人。

  就有很多男人,自告奋勇的帮着爱民解决困难。

  比如,每天送点爱民喜欢的东西。

  比如,每天帮着爱民干活。

  比如,下班后,天天在食堂门口转悠。

  其中,还有很多是成家的男人。

  男人有变化,家属不干啊。

  一来二去的,就有风声传到了二姑两口子那里,甚至,有男人的家属,直接找上了二姑的门。

  本来,蔚爱民还住在单位给安排的宿舍里,二姑不放心又把她接到家里,上下班一起来一起去,专门盯着她。

  这样一来那些男人们就退避三舍了,爱民的日子过的非常不舒服。

  就在这时候,江川出现了。

  江川是来克拉玛依出差的。

  单位派他来联系生活用的煤油。

  那个年代,物资匮乏,什么都是政府调配。

  县里的煤油物资实在是紧巴,单位领导决定去找现在克拉玛依油田的战友,战友是个领导,说不定能帮上忙。

  江川就陪着领导来出差,找战友帮忙解决问题。

  一行三人的到来,受到了领导战友的热情招待。

  领导自掏腰包,托二姑父办了一桌丰盛的大餐,招待战友一行。

  来到食堂,二姑父给安排个小单间。

  大家坐定之后,二姑父就安排打杂的蔚爱民,帮着上菜。

  就这样,江川再次见到了蔚爱民。

  起初,江川没注意。

  但是,蔚爱民先看到了江川。

  爱民瞬间找到了救星。

  所以,江川在饭桌上,看到的就是凄苦无助,面容沧桑的爱民。

  原本漂亮迷人的爱民,面容还是那个面容。

  但是,再也没有当初的明媚,一脸的憔悴不说,端菜的那双手,满是皴裂的口子。

  这双手原来可是白皙娇嫩的,握起来,软软的,还带着香气。

  现在,咋成这样了?

  两人对上眼的那一瞬间,爱民眼角泛红。

  江川那一瞬间,心,疼了。

  很疼,整个心脏紧皱在一起,闷闷的,酸酸的,喘不过气来。

  善良的江川。

  坏人为什么屡屡得逞,好人为什么屡屡吃亏?

  这中间就差在心软上。

  吃完饭,回到招待所,江川坐不住了。

  眼前两个面容不停的转换着浮现,一个是现在的爱民,一副楚楚可怜的面容。一个是过去的爱民,明媚娇嗔的面容。

  差别太大了,江川心里难受,难受的睡不着觉。

  于是,就出来溜达溜达,潜意识的就溜达到了食堂。

  欸~,恰巧江川就看见了。

  蔚爱民在干活。

  可怜的爱民在干脏活、累活。

  脸和手冻的通红,一边哈气一边提着泔水桶往外走。

  泔水桶满满的泔水,看着就很沉。

  蔚爱民一步三晃地提着往外走,看样子是要去倒掉。

  江川看不下去了,几步走到爱民身边,也没有吱声,夺过泔水桶就走。

  蔚爱民抬起眼,看着前面的江川,得意的笑了。

  她就知道,江川舍不下她。

  看看,这苦肉计奏效了吧!

  哼,幸亏我蔚爱民聪明。

  前面的江川后面没长眼睛,所以,他根本看不到蔚爱民在身后奸计得逞的笑容。

  到了地方,把泔水倒了。

  蔚爱民开始表演,“川哥,谢谢你”,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没想到还能再看见你。”

  爱民一边擦眼泪,一边偷偷观察江川的表情。

  江川没有说话。

  可也没有离开。

  蔚爱民继续抽泣,那哭声细若游丝,却带着无尽的哀伤,让人心生怜悯之情??。

  江川还是没有出声。

  蔚爱民断断续续的,又开始哭诉。

  “川哥,俺对不起你,俺知道你恨俺。”

  “呜……,呜……,这是俺的报应,临死前,俺还能再见你一面,也是老天爷可怜俺。俺……,俺知足。”

  说完,蔚爱民对江川鞠了一躬,转身就走。

  走了两步,又回来,去接江川手里的泔水桶,不经意间手就碰上了江川的手。

  蔚爱民的手现在很粗糙,碰在江川手上,江川都感觉自己的手一阵刺痛。

  很痛,一下子刺进了心里。

  蔚爱民一下子没有把水桶拿过来,抬起泪眼,看看江川。

  江川没有反应。

  蔚爱民就嘟起嘴,一脸委屈地说,“川哥,把水桶给俺吧,桶没有了,要扣工钱的。”

  这委屈的、娇嗔的样子,让江川又想起了以前对他撒娇撒痴的爱民。

  江川深叹了一口气。

  水桶还有给蔚爱民,只是定定的看着她,问她:“我就想知道,当初,我对你不好么?你为什么那么对我?为什么?”

  呵呵,说话了啊!还能说话就好。

  蔚爱民心里有数了。

  “哇……,哇……,嗝……”,看样子蔚爱民是难受的不行了,哭的打嗝。

  一边哭,一边说,“都怪俺。都是俺贪心,川哥,呜呜呜……。”

  “你起来,先不用哭,把话说清楚,在这里哭像什么样子?”江川皱着眉头,对蔚爱民说,虽然没好气,但是明显心疼大于生气。

  蔚爱民顺杆往上爬,赶紧站起来,擦擦眼泪,“当初,我是寻思咱要结婚了,我想多攒点嫁妆”,一边说又一边观察江川。

  见江川神色不变,蔚爱民又接着说:“我发现了哥嫂的东西,就动了贪心,想变卖了,又不敢跟你说,心想反正是一家人,就找了江山。”

  “我……,我哪知道他那么不要脸,上来就欺负我,没等怎么地,俺爹娘就来了。”

  “呜呜呜……”,蔚爱民继续哭,“看见爹娘来了,他就全往我身上推,我拿了哥嫂的东西,心虚啥也不敢说。”

  爱民抹了一把脸,“当时,我想,反正你也不会要我了,随他怎么说吧,大不了,我就去死。”

  江川眉眼动了动,看向蔚爱民,看到了一脸的视死如归和坚贞不屈。

  其实,蔚爱民是走错了路,她应该去演戏。

  如果她去演戏,那奥斯卡舍她其谁啊?!

  江川本来心里就有蔚爱民,再听她这么含悲忍泪的一解释,江川给自己的心软找到了理由。

  爱民就是贪点小财,又小胆,被江山趁虚而入了。

  她是有错,但江山是最不可原谅的,他才是那个该死的。

  “唉~!”江川叹了一口气。

  蔚爱民小心的瞅一眼,继续进攻,“川哥,你好好的哈,我走了。你这么好,能找个好姑娘的。我……,我祝福你……,呜~!”

  蔚爱民诀别一样,最后抽泣一声,万般不舍地看了江川一眼,转身欲走。

  没走出去,被江川一把拉住了。

  蔚爱民就势趴进江川怀里,哭了个肝肠寸断。

  江川这个耿直汉子,哪经得起这一出儿。

  拿下。

  人家蔚爱民就是蔚爱民,有手段,有心机,有天份。

  两个人这就难舍难分上了。

  蔚爱民这就想跟江川走,但不能明说。

  “川哥,你啥时候走啊?我去送送你”,蔚影后牛刀小试,“我,我就在这里等你,你啥时候想我了,给我来封信,别让我老惦记。”

  含羞带怯的声音,酥软了江川,“跟我一起走。”江川坚定的说。

  “我,我不敢,川哥,我怕我爹,我二姑看着我呢。”蔚爱民怯怯的说。

  “不怕,回去我去求你爹,我给你爹娘跪下,有我在,没事。”江川非常有担当。

  “那你家呢?你家能同意么?你爹妈要恨死我了吧?”爱民继续忧愁。

  “没事,一切有我在,”江川很男人,“大不了,我娘打我一顿,她老人家总不能看着我娶不上媳妇吧?我非你不娶。”

  “川哥,你怎么这么好啊?!我蔚爱民可真幸运,遇到你这么个好人。川哥,除了你,我谁也不爱。”蔚爱民软软地抚摸着江川的胸膛,话也说的软软的。

  江川的心更酥了。

  事情让江川解决起来,就是这么容易。

  跟领导一说,要带着一个村的妹妹回家一趟。

  领导找到战友,单位给开了证明。

  蔚爱民跟着江川就走了。

  等二姑和二姑父知道的时候,人家已经上了火车。

  二姑父急忙去给蔚佑之发电报。

  电报没到,人到了。

  江川把蔚爱民安顿在临县的战友家,战友还在部队,家里就一个老娘。跟战友娘说是未婚妻,从新疆回来结婚的。

  因为单位有事,让他临时出个差,就把未婚妻放在战友家几天,办好公事,一起回家。

  这没什么不可以的,战友的娘很高兴的答应了。

  这头,江川回来求情。

  来龙去脉的,蔚佑之知道了过程。

  低头看着江川,这是个好孩子。

  也是个傻孩子。

  唉!!!

  蔚爱国震惊啊,我去特娘滴!

  还能这么操作?!

  李翠儿心里石头落地。

  哎呦,还得是她闺女啊!

  蔚爱国像看傻子一样,看看江川,扭头回了自己房间。

  芳杏拉住爱国的胳膊,悄悄问:“爱国,我咋看着爹不太愿意啊?咋了?这个江川不好啊?”

  爱国羞于启齿,哪怕是对芳杏,他也张不开嘴。

  蔚爱民太脏了。

  爱国只能含糊地说:“这事跟咱没关系,你别打听。”

  说完,爱国觉着在家里待不下去了,他得出去透口气。

  “我去同斌家耍耍哈”,跟芳杏又撂下一句,爱国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