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官匾压阵-《被休后,她守着破院种田求生》

  二月初十的日头,惨白地悬在陈家祠堂高耸的兽脊上,如同挂着一块将化未化的薄冰。祠堂前,黑压压一片人头攒动,浑浊的眼睛里混杂着麻木、敬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亢奋。空气里弥漫着劣质香烛的呛人烟气、陈年木料的腐朽味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宗法威压。几级被无数鞋底磨得光滑如镜的青石台阶上,陈家几位须发皆白、穿着半旧绸褂的族老,如同风干的木乃伊,拄着拐棍,浑浊的老眼半阖着,枯树皮般的脸上沉淀着一层比青石更沉的阴鸷。昨夜祠堂里的咆哮与摔杯声似乎还在梁间萦绕,那“勤谨乡”的匾额,如同悬在头顶的铡刀,寒光刺骨。

  “铛——铛——铛——”

  三声极其沉闷、带着巨大威势的……铜锣!

  如同……古寺的丧钟!

  猝然……撕裂了……祠堂前……死寂的……空气!

  震得檐角的铜铃……嗡嗡……作响!

  所有人的目光!

  如同被无形的磁石吸引!

  极其僵硬地……

  极其惊骇地……

  死死钉向了……塘埂方向!

  来了!

  两骑!当先一骑!通体漆黑!马背上端坐一人!穿着半旧靛蓝官袍,面容肃杀,正是村正!他身后!跟着四名皂隶!抬着一方……巨大!沉重!覆盖着明黄绸布的……物——件——!

  绸布之下……

  隐约……透出……方正、冷硬、如同巨兽蛰伏般的……轮廓!

  匾!

  县衙赐下的……匾!

  “嘚嘚……嘚嘚嘚……”

  马蹄声和沉重的脚步声碾压着冻土,如同踏在所有人的心尖上!村正勒住缰绳,黑马喷出两道浓白的鼻息。他细长的眼睛如同冰冷的探针,极其缓慢地扫过祠堂前黑压压的人群,扫过台阶上那几张枯槁阴鸷的老脸,最终……极其凝重地……落在了……祠堂正门……那扇……漆黑、厚重、如同巨兽之口般……紧闭的……朱漆大门之上!

  “开——祠——!!!”

  村正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骨髓的冰冷威压,如同冰凌相击!

  “吱嘎嘎——呀——!!!”

  祠堂沉重的大门……如同垂死的巨兽……极其艰难地……呻吟着……向内……洞开!

  露出了……里面……幽深、阴冷、弥漫着浓烈香烛气和腐朽纸钱味的……森——然——殿——堂——!!!

  供奉着层层叠叠、密密麻麻漆黑牌位的……巨大神龛!

  如同……一座……沉默的……尸——山——!!!

  在惨白的日头斜射下……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死亡气息!

  “挂——!!!”

  村正枯瘦的手臂极其缓慢地抬起!如同指挥千军万马的令旗!极其稳定地……指向……祠堂正门……上方……那处……早已预留好的……空——悬——之——位——!!!

  皂隶如同得到号令!极其麻利地扯下明黄绸布!

  露出了……

  匾——额——!

  足有门板大小!通体漆黑!如同……一块……刚刚掘出的……巨大……墓——碑——!

  匾额中央!

  三个……斗大的……字!

  呈现出……深沉暗金、如同凝固血液般色泽的……

  “勤——谨——乡——!!!”

  字!

  铁画银钩!力透木胎!每一笔都如同刀劈斧凿!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官——家——权——威——!!!

  在惨白的日头下……

  反射着……冰冷!坚硬!永恒!

  的……

  寒——光——!!!

  “勤谨乡——!!!”

  人群瞬间爆发出压抑的、难以置信的……骚动!浑浊的眼睛死死钉在那三个暗金大字上!如同被瞬间灼伤!

  村正极其利落地翻身下马。靛蓝的官袍下摆拂过冰冷的青石台阶,带着一股浓重的墨香和官威气息。他一步一缓,极其沉稳地……踏上台阶!走到祠堂门口,距离那几位族老三步之遥站定。细长的眼睛极其专注地……极其缓慢地……扫过每一张枯槁阴鸷的老脸!最终……极其凝重地……落在了……居中那位……须发皆白、眼皮耷拉得几乎遮住整个眼珠的……陈老太爷脸上!

  “陈公。”村正的声音极其清晰地响起,每一个字都如同冰珠落玉盘,“……县尊亲笔!嘉勉河滩地妇孺勤谨,纺纱以继,贞——韧——可——风——!特赐此匾,悬于宗祠,以——彰——风——化——!”

  “嘉勉妇孺勤谨!”

  “贞韧可风!”

  “以彰风化!”

  这冰冷的宣示如同淬毒的钢针!狠狠扎在陈老太爷骤然收缩的瞳孔上!更……狠狠扎在……台阶下……所有陈家族人……骤然失血的脸上!

  彰风化?

  彰谁的风化?!

  彰那蜡裹血指、聚众纺纱、引得县丞登门、夫人垂青的……扫把星的风化?!

  这匾……悬在陈家祠堂……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陈家……百年……宗法……的……脸——上——!!!

  “呃……”陈老太爷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压抑、如同破旧风箱漏气的闷响!枯槁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鞭狠狠抽中!猛地一晃!枯树皮般的手死死攥住拐棍龙头,指节因用力而泛出死白!浑浊的老眼因极致的屈辱和愤怒而瞬间充血!如同两盏……即将爆裂的……血——灯——!!!

  他身后几位族老更是如同被瞬间抽走了脊梁骨!枯槁的身体筛糠般颤抖!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那方如同墓碑般的匾额,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匾!

  在皂隶沉重的号子声中……

  被极其缓慢地……极其精准地……抬升!

  朝着……祠堂正门……上方……那处……象征着……宗族最高荣耀的……空悬之位……

  极其……沉重地……挪——去——!!!

  每一步抬升!

  都如同……巨锤……

  狠狠砸在……陈老太爷……枯槁的……心口!

  砸在……所有陈家族人……惊骇的……目光里!

  “慢——着——!!!”

  一声极其嘶哑、充满了巨大怨毒、不甘和濒死挣扎的……咆哮!

  如同淬毒的匕首!

  猛地……从陈老太爷紧咬的牙关间……狠狠刺出!

  他枯槁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如同回光返照的凶兽!猛地向前踏出一步!沉重的拐棍龙头极其凶狠地……顿在冰冷的青石台阶上!

  “咚——!!!”

  一声沉闷的巨响!

  “……祖宗祠堂!悬此……此……牝鸡之物?!”他枯树皮般的手指极其怨毒地指向那方上升的匾额,又狠狠戳向塘埂下土窑的方向,声音陡然拔高到凄厉的程度,裹挟着滔天的恨意和颠倒黑白的疯狂:

  “……污我门庭!乱我伦常!陈家列祖列宗……在……在天之灵……岂能瞑目?!岂能……容此……奇——耻——大——辱——啊——!!!”

  “奇耻大辱——!!!”

  “列祖不容——!!!”

  台阶下,几个陈家族汉如同得到了号令,赤红着眼睛,发出压抑的嘶吼!

  巨大的压力如同实质的寒流!瞬间冻结了祠堂前的空气!匾额的抬升……戛然而止!皂隶的脚步僵在半空!所有人的目光……极其僵硬地……汇聚到了……村正那张……骤然……阴沉如水的……脸——上——!!!

  村正细长的眼睛极其缓慢地眯起。清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靛蓝官袍下的胸膛……极其不易察觉地……起伏了一下。他极其缓慢地、极其轻微地……向前……挪了半步。

  距离陈老太爷……仅……一步之遥!

  近!

  太近了!

  近得……能看清陈老太爷枯槁脸上……每一道……因愤怒而扭曲的……沟壑!

  近得……能闻到他浑浊呼吸里……那股……浓烈的……腐朽……与……绝望!

  “陈公……”村正的声音陡然压得极低!如同毒蛇吐信!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和……一种……足以冻结灵魂的……威——胁——!!!

  “……昨夜……祠堂偏殿……西墙根下……第三块……活砖……”声音如同耳语,却清晰地钻进陈老太爷骤然收缩的耳膜!

  “……里面的……东西……”

  村正极其缓慢地抬起枯瘦的右手!

  极其轻微地……

  极其清晰地……

  做了个……捻动……银票……的……手——势——!!!

  “轰——!!!”

  如同无形的惊雷在脑海炸开!

  陈老太爷枯槁的身体猛地一个剧烈摇晃!浑浊的老眼瞬间瞪得溜圆!眼白上翻!露出大片狰狞的血丝!枯树皮般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被扼住脖子的……短促气音!

  活砖!

  西墙根下!

  第三块!

  里面的……东西?!

  他……他怎会知道?!

  那……那是……他背着族人……私藏的……最后一点……体己钱!是……留给最宠爱小孙子的……活命钱!!!

  巨大的恐惧混合着一种被彻底捏住七寸的冰冷绝望,如同万载寒冰,瞬间浇灭了他眼中所有的怨毒和不甘!枯槁的身体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彻底瘫软下去,全靠身后族老死死架住才未倒下!

  村正细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其冰冷……极其残酷的……光!

  他不再看烂泥般的陈老太爷。

  枯瘦的手臂极其缓慢地抬起。

  极其稳定地……

  极其清晰地……

  朝着……那方……悬停在半空的……漆黑匾额……

  向——上——一——挥——!!!

  “挂——!!!”

  “哐——当——!!!”

  一声极其沉闷、如同巨兽合拢獠牙的……恐怖巨响!

  那方……巨大!沉重!漆黑!刻着暗金“勤谨乡”三字的……匾——额——!!!

  如同……一座……从天而降的……巨——碑——!!!

  极其凶狠地……

  极其精准地……

  死死地……嵌——入——了……

  祠堂正门……上方……那处……象征着……宗族最高荣耀的……空悬之位——!!!

  成了!

  悬上了!

  巨大的匾额!

  如同……一张……冰冷!坚硬!巨大的……官——家——脸——面——!

  极其霸道地……覆盖了……祠堂门楣上……原本雕刻的……那些……象征着……陈氏宗族……百年荣光的……繁复……花——纹——!!!

  更……将……那扇……漆黑厚重的……祠堂大门……

  死死地……压在了……它……巨大……冰冷的……阴——影——之——下——!!!

  祠堂前。

  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陈老太爷喉咙里……那如同破风箱般的……短促气音……

  和……皂隶们……沉重的……喘息……

  村正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靛蓝的官袍下摆拂过冰冷的青石台阶。

  他一步一缓,极其沉稳地……走到台阶最高处!

  细长的眼睛如同冰冷的探照灯……

  极其缓慢地……

  极其清晰地……

  扫过……台阶下……每一张……惊骇欲绝的……陈家族人的脸!

  最终……

  极其沉重地……

  极其清晰地……

  落在了……依旧被架着、如同烂泥般的……

  陈老太爷……那张……枯槁绝望的……老——脸——之——上——!!!

  “再——生——事——!!!”

  村正嘶哑的声音如同砂轮刮过生铁,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一种足以洞穿灵魂的冰冷!每一个字都如同淬火的铁弹!狠狠砸在冻土上!砸在祠堂的匾额上!更……狠狠砸在……所有……惊骇的……耳膜上!

  “……逐——出——宗——祠——!!!”

  “再生事,逐出宗祠——!!!”

  嘶哑的宣判如同九天落雷!

  狠狠炸碎了祠堂前的死寂!

  更……炸得……陈老太爷枯槁的身体……猛地向上……一挺!

  随即……

  如同……一截……彻底失去支撑的……朽木……

  极其僵硬地……

  极其沉重地……

  朝着……冰冷肮脏的……青石台阶……

  直挺挺地……

  砸了下去——!!!

  “老祖宗——!!!”凄厉的惨嚎瞬间撕裂空气!

  村正不再看那团混乱。

  极其利落地翻身上马。

  “嘚嘚……嘚嘚嘚……”

  马蹄声再次响起。

  带着四名皂隶沉重的脚步声。

  极其迅速地……

  消失在……

  塘埂尽头……

  灰败的……天际线。

  风,卷着祠堂前未燃尽的纸灰,掠过那方巨大的漆黑匾额。

  “勤谨乡”三个暗金大字……

  在惨白的日头下……

  反射着……

  一种……

  更加冰冷!

  更加坚硬!

  的……

  寒光。

  塘埂下。

  土窑口。

  李青禾枯槁的身影死死钉在界碑旁。

  深陷的眼窝里……

  那片冰冷的死寂没有丝毫波动。

  溃烂的、裹着白棉布的右手……

  极其缓慢地……

  抬起。

  枯槁的手指……

  带着一种近乎痉挛的……

  小心翼翼……

  极其轻微地……

  却又无比用力地……

  抚上了……

  界碑上……

  那个冰冷、厚重、炭黑深刻、带着官府印鉴权威的……

  “李”字!

  指腹下……

  冰冷的青石……

  似乎……还残留着……祠堂方向……传来的……那一声……匾额嵌入的……恐怖巨响……

  和……一种……被官威……强行……夯——实——的……

  真实感。

  月光惨白,如同撒了一地盐霜。

  青石界碑上……

  那个炭黑深刻的……

  “李”字……

  在月光下……

  如同……一道……新鲜的……

  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