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石垒血痂-《被休后,她守着破院种田求生》

  河滩地的风,裹挟着初春解冻的泥腥、碎瓷的粉尘,还有……一股崭新而浓烈的、混合着血腥、汗酸、脓液的腐臭与冰冷石块的生硬气息。这气息如同凝固的岩浆,从破窑门口那堆棱角分明、沉默如兽的河滩石上蒸腾而出,霸道地宣告着一场以血为泥、以骨为石的残酷筑造。

  窑洞内,冰冷的土炕角落,那片浸透雏鸡鲜血的枯草巢穴已被极其粗暴地清扫一空,只留下深褐近黑的、无法洗刷的血渍,如同巨大的伤疤烙在土炕表面,散发着浓烈的死亡腥气。小树蜷缩在冰冷的灶膛边,枯黄的小脸深埋在膝盖里,小小的身体因为巨大的恐惧和失去的剧痛而剧烈地瑟缩着,压抑的呜咽如同受伤幼兽的哀鸣,在死寂的窑洞里微弱地回荡。他再不敢看向炕角,那里残留的绝望气息如同冰冷的巨手,死死扼住了他小小的喉咙。

  石!

  坚硬的石!

  能挡住野兽利爪的石!

  “养大鸡”的誓言如同烧红的烙铁,日夜烫灼着李青禾枯槁的神经,也压倒了腹腔深处那冰冷的钝痛。她佝偻的背弯得更深,枯槁的身影凝固在窑洞门口那堆冰冷的河滩石前。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些棱角分明、边缘如同刀刃般锋利的石块。深陷的眼窝里一片赤红的死寂,却又燃烧着一种被地狱之火淬炼过的、冰冷到极致的……疯狂!

  背!

  用这溃烂的肩背!用这枯槁的皮肉!筑起一道野兽无法逾越的……石墙!

  她不再犹豫。枯槁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狠戾!一步一挪,挪到石堆前。溃烂的左手不顾冻疮裂口的刺痛,极其粗暴地抓起一块冰冷沉重、足有头颅大小、边缘嶙峋如锯齿的……河滩石!腰背弓起,肩膀耸动!溃烂的右肩如同被反复撕裂!脓血瞬间从早已糜烂的创口里涌出,浸透了单薄的破衣!

  托起!用力托!

  枯槁的手臂爆发出最后一丝力气,极其艰难地将沉重的石块托离地面!冰冷的棱角瞬间硌进她溃烂流脓的肩窝!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按在了早已裸露的神经上!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野兽负伤般的闷哼!

  但她死死咬住下唇,牙齿深深陷入干裂起皮的唇肉里,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强迫自己挺直那如同枯枝般随时会折断的脊梁!溃烂的左手极其笨拙地、用那布满血痂的手指,死死抠住石块另一侧的棱角,试图分担一点重量!

  一步!一挪!

  沉重的石块压在她溃烂的右肩,每一步都如同踩在烧红的刀尖上!肩窝处,冰冷的石棱与滚烫的脓血、糜烂的皮肉剧烈摩擦!每一次微小的颠簸,都如同用粗粝的砂纸狠狠打磨着深可见骨的创面!剧痛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顺着肩胛骨疯狂地刺入脊髓,再蔓延至全身!额头上瞬间渗出豆大的冷汗,混着脓血和泥浆糊住了眼睛!

  挪到窑洞内预定的角落。

  蹲身!极其艰难地、如同卸下千斤重担般,将沉重的石块极其粗暴地……砸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咚!”

  一声沉闷的响声!

  一块!

  她枯槁的身体剧烈地喘息着,溃烂的右肩伤口在失去重压的瞬间传来一阵更加剧烈的、撕裂般的锐痛!脓血如同小溪般沿着手臂蜿蜒流下,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砸出暗红的小坑。

  再背!

  一步一挪!挪回石堆!溃烂的左手再次极其粗暴地抓起另一块同样冰冷沉重、边缘更加锋利的石块!托起!用力压在早已血肉模糊的右肩创口上!

  “呃啊——!”

  这一次,石块的棱角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刺进了肩窝深处一块刚刚凝结的暗红血痂!血痂瞬间被撕裂、掀开!露出底下更加鲜红、更加糜烂的皮肉!剧痛如同电流瞬间击穿了她所有的意志!她枯槁的身体猛地一晃!眼前阵阵发黑!几乎当场瘫倒!

  但她死死咬住下唇,几乎要将嘴唇咬穿!深陷的眼窝里一片赤红的疯狂!她不再停顿!如同最麻木的骡马,一步!一挪!拖着沉重的脚步!将第二块石块极其粗暴地……砸落在第一块旁边!

  两块!

  溃烂的右肩伤口彻底失去了保护。暗红的血痂被完全撕裂、掀开,如同被剥下的、破碎的皮甲。鲜红的血肉和黄色的脓液彻底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与石块棱角上沾染的泥浆、碎瓷粉尘紧紧贴在一起!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伤口剧烈的抽搐!

  背!继续背!

  第三块!第四块!第五块……

  一步!一挪!

  如同行走在刀山火海!

  肩窝处早已不是简单的疼痛!那冰冷的石棱如同贪婪的恶魔之口,死死啃噬着暴露的血肉!每一次颠簸摩擦,都伴随着清晰的、如同皮肉被撕扯剥离的锐痛!新鲜的血液混合着粘稠的脓液,如同源源不断的润滑剂,浸透了肩头的破衣,也浸透了冰冷的石块!湿滑、粘腻、滚烫!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和腐臭!

  血痂!

  在剧痛和摩擦中,极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在肩头那暴露的糜烂创面上……再次凝结!

  一层薄薄的、暗红色的、如同劣质陶釉般的脆弱硬壳。

  然而——

  当下一块冰冷的石块再次狠狠压上这刚刚凝结的脆弱血痂时!

  “嗤啦——!”

  一声极其轻微、却令人心胆俱裂的撕裂声!

  那层薄薄的血痂如同最脆弱的纸张,瞬间被石块的棱角无情地……撕开!剥离!连带着底下刚刚试图愈合的、极其微小的新生肉芽……一同被狠狠地……扯了下来!

  剧痛如同烧红的铁水,瞬间从肩头灌满全身!让李青禾枯槁的身体猛地一僵!深陷的眼窝里一片赤红的死寂!冷汗如同瀑布般涌出!

  剥落的血痂和肉芽,混合着新鲜的血液和粘稠的脓液,如同粘稠的、暗红色的泥浆,极其顽固地……粘在了冰冷石块的棱角上!也粘在了肩头那再次被彻底撕裂、鲜血淋漓的糜烂创面上!

  血痂……粘住了……

  粘住了石块……

  也粘住了……破衣……

  每一次挪动脚步,每一次颠簸,那粘在石块和肩头创面上的、暗红色的、半凝固的血痂泥浆混合物,便如同无数根烧红的细针,狠狠地扎进暴露的神经!带来一阵阵钻心刺骨、连绵不绝的锐痛!同时,也如同最恶毒的胶水,将冰冷的石块、糜烂的肩肉、以及那件早已被脓血浸透板结的破衣……死死地……粘在了一起!

  撕扯!

  每一次微小的动作,都是对皮肉的再次凌迟!

  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是对灵魂的反复灼烤!

  背!用力背!

  腰背弓起,肩膀耸动!如同在与整座地狱角力!溃烂的伤口在每一次剧烈的摩擦撕扯中疯狂爆裂!脓血混着汗水、泥浆和破碎的血痂碎屑,在她枯槁的后背肆意流淌!汇聚成一道道暗红色、散发着浓烈腥臭的……污浊溪流!

  一石,又一石。

  歪歪扭扭、参差不齐的河滩石,带着棱角分明的狰狞和粘稠暗红的血痂泥浆,极其艰难地、一点一点地……在窑洞冰冷的角落里堆积、垒砌!

  起初,只是一个散乱的石堆。

  渐渐地,有了低矮、歪斜的轮廓。

  最终,一个勉强能围住炕角那片死亡之地、高约尺半、宽窄不一、石缝间填塞着泥浆和碎瓷、更浸透、涂抹着大量暗红色血痂泥浆的……粗糙石圈,极其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成型了!

  当最后一块沾满血痂泥浆的石块被极其粗暴地砸在石圈顶端,李青禾枯槁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她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猛地向后踉跄几步,重重地撞在冰冷的窑壁上,再顺着粗糙的土墙缓缓滑落,瘫倒在冰冷的地上!

  剧烈的喘息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腹腔深处冰冷的灼痛!她不再试图动弹。布满血丝的眼睛失焦地望着窑洞顶棚那蛛网密布的黑暗。右肩处,那被石块和破衣死死粘住的糜烂创面,传来一阵阵灭顶的、如同被持续灼烧和撕扯的剧痛!

  暗红色的血痂泥浆混合物,在冰冷的空气和剧烈的疼痛中,极其缓慢地……凝固、板结。

  如同最粗糙、最丑陋的、由血与痛浇筑的……铠甲。

  覆盖在肩头。

  也覆盖在石圈那冰冷狰狞的石块表面。

  血渍混泥浆。

  石垒……血痂。

  寒风呜咽着掠过破窗洞。

  粗糙的石圈沉默地矗立在冰冷的角落,散发着浓烈的血腥与石块的生硬气息。

  石缝间,暗红色的板结物,如同大地的伤口强行弥合后留下的……丑陋疤痕。

  而那个瘫倒在血污泥浆中的枯槁身影,右肩处,同样凝固着一片暗红板结的、与石块和破衣死死粘连的……血之痂。

  窑洞内,弥漫着死亡与新筑的、带着血腥气的……生硬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