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说书巷的“孟先生”-《墟界说书录》

  万仙城的繁华与喧嚣,如同永不停歇的浪潮,持续冲击着三人的感官。按照那机灵小子胡三的指引,他们沿着主道向东而行,足足走了近一个时辰,才堪堪穿过最拥挤的核心区域,周围的街景逐渐变得稍有不同。

  高楼广厦逐渐被一些略显古旧、却别有韵味的低矮建筑取代,街道依旧宽敞,但行人不再那般摩肩接踵,遁光也稀疏了不少。空气依旧灵气充沛,却少了几分商业区的浮躁,多了几分沉淀下来的宁静。这里似乎是万仙城中一片相对“僻静”的区域,多是些茶馆、书院、古玩店、以及一些售卖文房四宝、乐器、棋具的铺子。

  “仙茗街…”林若薇看着路口一块古意盎然的石碑,上面刻着巷名,“应该就是这里了。胡三说青岚阁就在这条街上。”

  三人步入仙茗街,一股淡淡的、混合了无数种灵茶清香的气息萦绕鼻尖,令人心神宁静。街道两旁果然多是茶馆,有的雅致,有的热闹,茶客们或低声交谈,或静坐品茗,与主城区的喧嚣判若两个世界。

  很快,他们便找到了挂有“青岚阁”匾额的一座三层木质阁楼。阁楼样式古朴,与青岚谷的建筑风格一脉相承,门口站着两名气息沉稳的青岚谷外派弟子。验过王浩手中的青岚令后,弟子恭敬地将三人引入阁内,安排好了两间上房暂作休整。

  然而,三人的心思却并不在安顿上。稍作歇息,便向阁中执事打听“说书巷”的位置。

  那执事听到“说书巷”三字,脸上露出一丝古怪之色,似乎有些意外,又有些了然:“说书巷?几位师弟师妹要找那里?就在这仙茗街最里头,拐进去就是。不过那儿…唉,都是些老掉牙的玩意儿了,没什么修士去的,几位怎么想去那儿?”

  谢过执事,三人依言走向仙茗街深处。越往里去,茶馆越少,街道越发清静,甚至显得有些冷清。最终,在街道的尽头,看到了一条更加狭窄、地面铺着老旧青石板、两侧墙壁爬满了青苔的巷子。

  巷口并无显眼的牌坊,只在墙角歪歪斜斜地钉着一块早已褪色、边缘腐朽的木牌,上面用墨笔写着三个几乎要模糊不清的字——说书巷。

  与万仙城主城的宏伟繁华相比,这条巷子落魄得像是被时光遗忘的角落。

  巷子深处,隐约传来一下下单调的、有气无力的醒木敲击声,以及一个苍老沙哑、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似乎正在讲述着什么故事,但听众寥寥,连喝彩声都听不到几声。

  “是这儿吗?”阿宁皱紧了眉头,看着这寒酸的小巷,实在无法将其与老周头那等人物联系起来,“老周头说的故友…就住这破地方?那个什么孟先生…混得也太惨了吧?”

  林若薇也面露疑惑,温婉的目光扫过巷子,这里灵气稀薄,几乎感应不到什么像样的修士气息。

  王浩破碎镜片后的目光却锐利地扫过那块褪色的木牌,以及巷子深处那传来的、虽然微弱却依旧熟悉的醒木节奏。冰冷的数据流迅速比对:“环境:隐蔽,不起眼。信号:醒木声(确认与周言行为模式关联)。结论:高概率为目标地点。”

  “大隐隐于市。”王浩淡淡说了一句,率先迈步踏入了那狭窄幽深的小巷。

  巷子不长,两侧是些紧闭的院门或早已歇业的铺面,只有最深处一间门脸极小的铺子还开着门。铺子门口挂着一块歪斜的布幌子,上面用更潦草的字迹写着“孟记书场”,下面还有一行小字“茶水听书,一枚灵珠”。

  那单调的醒木声和苍老的说话声,正是从这间小铺子里传出的。

  三人走到门口,朝里面望去。

  铺子内部光线昏暗,空间狭小,只摆着七八张破旧的桌椅,此刻只有零星两三个看起来像是附近凡人或低阶炼气修士的老头,正端着粗瓷茶杯,打着瞌睡,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正前方,一个小小的矮台,台上放着一张包浆厚重、却满是裂纹的木桌。 桌后,坐着一位须发皆白、满脸皱纹、穿着洗得发白长衫的枯瘦老者。老者眼睛似闭非闭,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一只手有气无力地捏着一块颜色暗沉、毫不起眼的醒木,时不时地往桌上一拍。

  “啪…” “却说那…孙大圣…被压在了五行山下…唉…五百年呐…”老者的声音沙哑干涩,毫无起伏,仿佛只是在完成一项任务。

  这…就是老周头口中的故友“孟先生”? 一个在万仙城最不起眼的角落里,靠着给几个老头说书、赚取几枚灵珠糊口的…凡人老叟?

  阿宁脸上的失望几乎要溢出来,若非王浩拦着,他恐怕掉头就走。

  王浩的目光却并未停留在老者的表象,他的神识如同最精细的探针,小心翼翼地扫过老者周身。

  然而,反馈回来的信息却让他一怔。 空空如也。 仿佛泥牛入海,他的神识感知中,那老者就如同最普通的凡人,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灵力波动,气血衰败,神魂微弱,与街边任何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别无二致!

  这怎么可能?! 周言的故友,怎会是一介凡人?还是说…对方的修为已高到能完全瞒过他的感知?

  就在王浩心中惊疑不定之际,那台上仿佛快要睡着的孟先生,捏着醒木的手,似乎极其随意地、轻轻地在桌面敲击了三下。

  啪…啪…啪… 节奏轻微,与之前并无不同。

  但就在这醒木落下的瞬间,王浩丹田内的“安”字道纹,以及他怀中那枚“言”字令牌,竟同时极其轻微地、同步脉动了一下! 那感觉微弱到几乎以为是错觉,但却真实存在!

  与此同时,王浩敏锐地注意到,那孟先生似闭非闭的眼眸,似乎极其快速地朝着他们三人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 那眼神浑浊,却在一瞬间闪过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洞悉一切的微光!

  “进去。”王浩不再犹豫,压低声音,率先迈步跨入了这间狭小破旧的书场。

  阿宁和林若薇虽满心疑惑,但也紧随其后。

  书场内那仅有的两三个听众似乎被惊醒,懒洋洋地抬眼看了看这三个明显气度不凡的“外人”,又没什么兴趣地垂下眼皮继续打盹。

  台上的孟先生仿佛根本没有看到他们进来,依旧用那干巴巴的语调,絮絮叨叨地讲着那早已无人关心的孙大圣故事,醒木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

  王浩三人寻了张靠前的空桌坐下,并未打扰,只是静静地看着。

  书场内的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诡异起来。

  而就在这时,远处万仙城的上空,一道流光溢彩、气息浩瀚磅礴的遁光恰巧划过天际,那显然是某位金丹修士出行留下的悠长灵气尾迹,提醒着这座巨城的广阔与隐藏在平静下的无尽危险。

  与外界那金丹纵横、风云激荡的世界相比,这间昏暗破旧的小小书场,仿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时空。

  但王浩心中有一种强烈的直觉。 老周头指引他们来此,绝非无的放矢。 这位看似平凡的“孟先生”,身上定然隐藏着关乎周言、关乎“道说”、甚至关乎那“墟界将乱”的…重大秘密。

  他们的目光,紧紧锁定在那位昏昏欲睡的老者身上。 机缘与挑战,或许就将在下一声醒木拍响时,悄然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