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心魔”的诱惑-《墟界说书录》

  流云舟被归墟那无可抗拒的引力捕获,如同坠入无底深渊,朝着那幽暗漩涡的中心疾速滑落。周遭的光线彻底消失,只剩下纯粹的、压抑得令人窒息的黑暗。空间在这里扭曲到了极致,飞舟的护罩早已破碎,若非王浩和阿宁以金丹后期巅峰的修为强行撑起灵力护体,恐怕瞬间就会被撕成碎片。

  然而,比这物理层面的撕扯更危险的,是那无孔不入、直侵神魂的诡异低语。

  就在他们深入归墟漩涡一定距离,周遭空间乱流中开始夹杂着一丝丝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灰黑色裂隙时,那曾在幻象中惊鸿一瞥的“域外心魔”之力,终于透过这些微小的缝隙,如同毒蛇般渗透了进来。

  没有形体,没有声音,只有一股股冰冷、粘稠的意念,直接灌入两人的识海!

  “回家……”

  “疲惫了吗?挣扎有何意义?”

  “放弃吧……那所谓的守护……不过是枷锁……”

  “归来……吾予汝渴望的一切……”

  这意念并非强行冲击,而是带着一种诡异的、直指内心最深处的诱惑与共鸣,仿佛是他们自身潜意识的回响。

  阿宁的识海中,猛地浮现出无比清晰、无比真实的画面——那是他穿越前,现代社会家中温馨的场景!母亲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锅里炖着他最爱的红烧肉,香气仿佛透过时空传来;父亲坐在沙发上,戴着老花镜看报纸,偶尔抬头对他露出慈祥的笑容;窗外是熟悉的城市夜景,霓虹闪烁,车水马龙,充满了安宁与烟火气……

  “小宁,回来吃饭了……”母亲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在外面累了,就回家,爸给你撑腰。”父亲沉稳的话语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那画面是如此真实,如此温暖,与他如今身处这黑暗、死寂、危机四伏的归墟形成了惨烈的对比。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与思念瞬间淹没了阿宁的心神。他体内的“守护金丹”光芒急剧闪烁,那澎湃的战意竟有了一丝松懈。是啊,回家……他所有的努力,不就是为了回到那里吗?只要放弃这该死的守护责任,放弃这危险重重的追寻,或许……或许就能立刻回到那温暖的灯光下……

  这个念头如同野草般疯长,诱惑着他放下一切抵抗。

  与此同时,王浩面对的,则是另一种形式的攻击。

  他的识海中,没有温馨的画面,只有冰冷的、仿佛来自大道本源的质问与否定。

  “剖析万物?洞悉本质?可笑……”

  “言以明道?补益守护?徒劳……”

  “此界乃牢笼,终将归于虚无。汝之‘道说’,于此寂灭归宿之前,有何意义?”

  “守护?守护这注定毁灭之地?守护这些与你无关的生灵?汝之坚持,不过是镜花水月,自欺欺人!”

  “放弃这无用的‘道’,回归本源之‘无’,方得大自在……”

  一股巨大的、仿佛能淹没一切的虚无感向王浩袭来。他毕生所求的“道”,他赖以生存、引以为傲的“洞玄真意”与“言”之力,在这归墟的终极寂灭之意面前,似乎真的变得渺小、可笑、毫无价值。若一切终将毁灭,守护的意义何在?若此界本就是囚笼,他为之奋斗的归途,是否也只是从一个囚笼跳向另一个?他的银白色“洞玄金丹”剧烈震颤,表面的言纹光芒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会因为道心的动摇而崩溃、消散。

  “不……不是这样的……”王浩脸色煞白,额头冷汗涔涔,神魂如同被撕裂。他紧守着一丝清明,试图以“洞玄真意”去剖析这心魔的诱惑,却发现这意念本身就如同虚无,无迹可寻,却又无处不在。

  阿宁那边,情况更加危急。他眼中的挣扎越来越剧烈,周身澎湃的罡气与“言”之力开始变得紊乱,甚至隐隐有向内塌陷、自我毁灭的趋势。那温馨的家庭幻象如同最甜美的毒药,侵蚀着他的战意与守护之心。

  “回家……爸……妈……”阿宁眼神迷茫,喃喃自语,伸出的手仿佛要触摸那虚幻的灯光。

  就在阿宁的道心即将彻底失守,王浩也濒临崩溃的边缘时——

  嗡!

  阿宁丹田处,那枚琉璃碎片再次爆发出强烈的光芒!但这一次,并非空间波动,而是一股沉静、坚定、如同磐石般的守护意念!那是周言遗留的力量本源在自发护主!

  同时,王浩贴身收藏的那方醒木,也传来一股温润平和的暖流,涌入他的识海,驱散着那冰冷的虚无之感。周言那疲惫却坚定的虚影,仿佛再次出现在他心间,无声地诉说着“守护”二字的重量。

  “浩子!”阿宁猛地一个激灵,从那温馨的幻象中挣脱出来,眼中闪过一丝后怕与暴怒,“妈的!敢迷惑老子!”他体内“守护金丹”轰然爆发,暗金色的光芒混合着不屈的战意,将残余的心魔意念狠狠震散!“老子的家,老子自己会堂堂正正地回去!用不着你这鬼东西假好心!”

  王浩也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如刀。“洞玄金丹”银光大放,将那虚无的质问强行压下。“道之有无,不在外物,而在本心。守护与否,是我之选择,非汝可定!纵前路是寂灭,我亦持道而行,直至终焉!”

  两人的道心在经历了这极致的诱惑与拷问后,非但没有崩溃,反而如同被淬炼过的精钢,变得更加坚韧、更加纯粹!那层阻碍他们达到金丹圆满的瓶颈,在这道心的升华与力量的极限压榨下,竟隐隐出现了松动的迹象!

  归墟的引力越来越强,飞舟下落的速度更快。但两人背靠着背,眼神坚定,再无丝毫迷茫。心魔的诱惑,让他们更加清楚地认识到自己所要走的路,也让他们明白,周言最后的传承,绝不仅仅是力量的提升,更是心境的超脱与对“守护”真意的最终诠释。

  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