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致命游戏(17)-《综景:异的浮生》

  夜色深沉,城市的声音透过窗户变得模糊而遥远。凌久时坐在电脑前,屏幕的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阴影。他搜索了几乎所有能想到的关键词,关于古老铃铛、奇异花纹、容器传说……结果要么是些不着边际的神话故事,要么就是一片空白。那枚从陈景异衬衫暗袋里找到的青铜铃铛,此刻就安静地躺在他手边的桌面上,在台灯下泛着幽冷的光泽,像一个固执的、拒绝开口的谜。

  疲惫感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凌久时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正准备关掉电脑,眼角余光却瞥见浏览器角落一个极其冷门的、界面粗糙的论坛链接。标题是“异闻录:那些被遗忘的守护之物”。他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

  论坛帖子不多,大多是一些似是而非的怪谈。他快速浏览着,就在几乎要放弃时,一个没有标题、只有一张模糊插画和几行简短描述的帖子吸引了他的注意。

  插画线条古朴,画的是一个穿着类似古代祭祀服饰的人,手中托着一枚铃铛。那铃铛的造型,与他手边这枚,竟有七八分相似!尤其是铃铛表面那独特的、如同星辰轨迹与符咒结合的花纹!

  凌久时的心跳骤然加速,他屏住呼吸,看向下面的文字描述。字迹像是扫描上去的,有些模糊,但还能辨认:

  “……守魂铃,传世罕有,非金非玉,其纹如星轨,其质承古意。非大能者不可持,据说有固魂守魄、抵御外邪侵扰之效,亦能……微弱感应同源之力。然,持铃者多为‘承厄’之人,命运多舛,常与‘门’之秘辛相伴……”

  守魂铃! 承厄之人! 与门之秘辛相伴!

  每一个词都像重锤,敲在凌久时的心上!这描述,几乎就是为陈景异量身定做!这枚铃铛,是用来保护他的?而他也因此背负着所谓的“厄运”?这就是他被称为“容器”的原因吗?

  凌久时猛地靠向椅背,胸口剧烈起伏。他感觉自己似乎触碰到了真相冰山上的一角,那下面隐藏的,是远比想象中更沉重、更悲壮的宿命。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翻看更多,却发现这已经是帖子的最后一页,后面再无内容。他尝试回复或联系发帖人,显示该用户已注销。

  线索在这里又断了。

  但凌久时的心情却无法平静。他拿起那枚“守魂铃”,冰凉的触感此刻仿佛带着重量。如果这铃铛是用来保护陈景异的,那是不是说明,他一直在承受着某种巨大的、需要外力来稳固的痛苦?

  他转过头,望向沙发上依旧昏睡的陈景异。毯子下的身形单薄得可怜,昏睡中的人似乎陷入了更深的梦魇,身体开始细微地颤抖起来,额头渗出更多的冷汗,嘴唇无声地开合,像是在挣扎,又像是在哀求。

  凌久时立刻起身走过去,蹲在沙发边。他听到陈景异用极其微弱、破碎的气音,反复念着几个模糊的音节:

  “……不行……不能回去……” “……放过他们……” “……代价……我来……”

  破碎的呓语,像一把把钝刀子,割在凌久时的心上。他仿佛能看到一个孤独的身影,在无尽的黑暗和压力下,倔强地承担着一切。

  “陈景异……”凌久时低声呼唤,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抚平他紧蹙的眉头。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陈景异皮肤的那一刻,陈景异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猫儿眼里没有刚醒的迷茫,只有一片尚未褪去的、深可见骨的惊恐和绝望,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般,直直地撞进了凌久时的眼底。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陈景异眼中的惊恐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看穿狼狈的慌乱和羞恼。他猛地偏过头,挣脱了凌久时还未落下的手,声音沙哑而紧绷:“……你看什么?!”

  凌久时的手僵在半空,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拧了一下,又酸又胀。他看着陈景异重新竖起的、比以往更加坚固冰冷的心墙,那试图隔绝所有关心和探究的倔强姿态,让他所有追问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默默收回手,站起身,去倒了杯温水递过去。

  陈景异没有接,也没有看他,只是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进臂弯里,只留下一个抗拒的、微微发抖的背影。

  凌久时拿着水杯,站在原地,看着他这副模样,再联想到刚才查到的“守魂铃”和“承厄之人”,一股强烈的心疼和无力感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不知道陈景异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在睡梦中都如此恐惧,才会在醒来后如此戒备。但他知道,那些绝不是什么轻松的过往。

  他放下水杯,沉默地坐在旁边的地毯上,不再试图靠近,也不再追问。他只是静静地陪着,用这种无声的方式告诉他——我在这里。

  不知过了多久,陈景异紧绷的肩膀终于微微放松了一些。他依旧没有抬头,闷闷的声音从臂弯里传出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妥协般的无奈:

  “……那个铃铛,你看到了?”

  凌久时心中一动,点了点头,随即意识到他看不到,才低声道:“嗯。它叫‘守魂铃’,对吗?”

  陈景异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他缓缓抬起头,脸上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冷淡,只是眼角还带着一丝未散的红痕。他看向凌久时,猫儿眼里情绪复杂:“你查到了多少?”

  “不多。只知道它可能……是用来保护你的。而你,在承担一些很沉重的东西。”凌久时看着他,目光坦诚而坚定,“陈景异,我不想逼你。但我想帮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陈景异定定地看着他,像是在审视他话语里的真假。过了许久,他才移开视线,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声音飘忽得像一阵风:

  “……帮我?”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涩到极致的弧度,“谁也帮不了我。这是我的路,注定一个人走到底。”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绝望,让凌久时的心脏狠狠一抽。

  “那就让我陪你走!”凌久时脱口而出,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和承诺,“不管这条路有多难,多危险!”

  陈景异猛地转过头,震惊地看着他,猫儿眼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就在这时,凌久时感觉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自动亮起,显示出一条来自阮澜烛的未读信息。信息的预览只有短短一行字:

  【小心,下一扇门的波动很异常,可能与“诅咒”有关……】

  凌久时的心猛地一沉。

  而陈景异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他的目光骤然锐利,猛地看向凌久时公寓的某个角落——那里的阴影,正开始不自然地扭曲、蠕动!

  新的“门”,竟然这么快就又来了!而且,带着阮澜烛警告中的“异常”和“诅咒”气息!

  陈景异的脸色瞬间变得比刚才还要难看,他看向凌久时,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毫不掩饰的、近乎恐慌的急切:

  “凌久时!这次你不能进去!”

  凌久时看着他那焦急的模样,又感受到角落那扇正在迅速成形的、散发着不祥诅咒气息的黑色木门,握紧了口袋里的守魂铃,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他看着陈景异,一字一句地说,“这次,我们一起面对。”

  无论那扇门后是怎样的诅咒,他都不会再让陈景异独自承受。